膿血粘稠得像黑色的瀝青。
幾個和他癥狀相似的人縮在幾尺外的泥地上,身體不住地抽搐、打著寒顫。
每一次抽搐,潰爛的部位就滲出一絲令人作嘔的暗紅粘液。
柳月梨看著這鍋效用可疑的藥湯,又看看那些像破口袋般在地上掙扎的人影,胸口被堵得喘不上氣。
營地里壓抑的咳嗽和呻吟像細(xì)密的針,一下下扎在她的神經(jīng)上。
“咳…咳咳…”一聲壓抑不住的嗆咳從身側(cè)傳來。
柳月梨轉(zhuǎn)頭。
常白山不知何時拖著身軀蹭到了鍋邊,靠著一截傾斜的焦黑木柱,勉強支撐著身體。
他臉上的硬朗線條在昏暗的光線下繃得死緊,額頭沁出一層豆大的虛汗。
那只握慣重劍、曾經(jīng)剛勁有力的右手,此刻正死死抓住小臂,因為用力過度,整個手臂都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顫抖。
他試圖挺直背脊,但那挺起的姿態(tài)反而像一塊正在急速風(fēng)化的、即將碎裂的石碑。
柳月梨的心猛地往下一墜。
她迅速蹲下,幾乎是帶著強迫的力道,一把抓住常白山緊箍著小臂的那只手。
入手冰冷得嚇人,皮膚下卻滾燙!
她毫不客氣地一把擼起他那早被血污和污泥浸透的半截袖管。
小臂肌肉精壯依舊,那層帶著舊傷的皮膚上,赫然冒出幾點米粒大小的、不仔細(xì)看幾乎會被忽略的暗紅色小點!
常白山想用力抽回手臂。
柳月梨的指甲卻掐進(jìn)了他緊實的小臂肌肉里,掐得死緊!
“什么時候開始的?”
柳月梨的聲音很輕,幾乎被鍋底的炭火爆裂聲蓋過,里面卻翻滾著能把人凍僵的寒意。
常白山粗重地喘息了幾下,對上柳月梨那雙燒著憤怒和恐懼暗火的眼睛,那絲試圖強撐的偽裝像薄冰一樣碎裂。
“咳…”
他又咳了一聲,嘴唇翕動了兩下,最終只發(fā)出兩個粗啞渾濁的音節(jié)。
“昨…咳…夜?!?
一陣猛烈的嗆咳襲來,常白山高大的身軀向下佝僂著,像一張被狂風(fēng)吹到極限的破帆。
柳月梨松開手,臉色慘白得沒有一點人色。
她沒再看他一眼,霍地站起身,快步?jīng)_到那口破鍋前。鐵鍋里的湯藥翻滾著,渾濁的氣泡破裂開來,散發(fā)的苦澀藥味仿佛也帶上了一絲死亡的氣息。
她猛地用手中那柄刮過污泥、捅過斷骨的小小彎刀作舀勺。
這是從一名死去的北賢王士兵身上撿來的。
一勺滾燙的藥汁被粗魯?shù)毓噙M(jìn)旁邊一只同樣被熏黑、邊緣磕得變形的小小陶土藥罐里。
那罐子,小得可憐,仿佛只夠一個人喝上兩三口。
手被滾燙的藥汁燙得紅了一片,柳月梨卻渾然不覺。
她雙手捧著那罐滾燙的藥汁,轉(zhuǎn)身沖到常白山面前。藥罐被不容抗拒地直接塞到常白山那微微顫抖、帶著零星紅點的唇邊!
“喝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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