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木燃燒,發(fā)出一陣陣噼噼啪啪的聲音,四十九具尸體在火光之中漸漸消失,變成了灰燼,在場的奉軍士兵全站得筆直,表現(xiàn)出前所未有的莊重,凝視著火光,都若有所思。
張廷蘭雖然是穿越者,但是他并不相信鬼神,追悼死人,其實還是給活人看的。給予死者足夠的哀榮,就是給活著的人勇氣!
在以往戰(zhàn)斗中,士兵戰(zhàn)死就好像草芥一般,死后能有一抔黃土,遮住尸體,已經(jīng)算是天大的榮幸了。這一次幾位長官親自抬尸體,親自焚燒,還許諾讓死者永遠受到祭祀,徹底顛覆了他們的觀念。
大火漸漸熄滅了,這些士兵一同將骨灰收集起來,鄭重其事的裝在馬車之上,運回奉天。士兵們的狀態(tài)已經(jīng)有了一絲變化,他們做事情更加用心,也沒有人叫苦叫累,行軍速度提高了很多,整個車隊鴉雀無聲,有條不紊,看到這些,就連張作相都有些莫名其妙。
“廷蘭,我看這些士兵似乎有些不同啊,做事更加用心,這和公墓和祭祀有什么聯(lián)系么?”
“爹,有句俗話叫做好男不當兵,好鐵不打釘。多少年來,軍人的地位都很低,社會上甚至蔑稱當兵的為丘八。就連軍人自己都看不起自己,這樣的軍隊又有什么戰(zhàn)斗力呢。要想讓軍隊有戰(zhàn)斗力,我認為首先就要讓他們挺直胸膛做人,他們一點都不輕賤,相反當兵還是十分榮耀的事情,要給他們更多的尊嚴?!?
張作相皺著眉頭說道:“說得雖然有理,不過吃糧當兵已經(jīng)是多少年的傳統(tǒng)了,我看也沒有什么錯!”
“爹,兒子要駁您一句了?!睆埻⑻m鄭重的說道:“吃糧當兵。等于是把當兵看成了剃頭修腳一樣的工作,是掙錢糊口的,這完全是忽略了軍人的特殊性。就拿咱們這一次來說,犧牲了將近五十個弟兄,還有不少人受傷,折損的比例幾乎是十分之一,什么工作會這么危險?錢給的再多,還能買回命么?我們的部隊為什么遇到了硬骨頭就啃不下了,為什么傷亡一上去就挺不住,還不是這個原因么!”
張廷蘭很清楚。歷史上奉軍的裝備堪稱奢侈,但是戰(zhàn)斗力只能算是平平,究其原因,就是士兵戰(zhàn)斗意志薄弱,順風(fēng)戰(zhàn)越打越勇。一旦遇到一點困難,就抗不過去了。
“爹。想讓士兵們拼死作戰(zhàn)。就要讓他們覺得死得值得,死得其所,這不是光用錢就能解決的。而要給予他們足夠的尊重,讓他們死得有尊嚴,死得有價值,讓他們的家人受到妥善的照顧。沒有后顧之憂。讓他們明白當兵的使命,為了這個國家而戰(zhàn),死后他們會像岳武穆,文天祥一樣。被世代傳頌!”
張作相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很有道理,就從獨立旅開始,每一個犧牲的弟兄都要登記下來,要盡可能的找到尸體,就算找不到,也要埋一個衣冠冢。還要幫他們把親人都養(yǎng)起來,替老人送葬,安排孩子上學(xué),一樣不落!”
做這些工作,都要花費大量的資金,消耗大量的精力。但是張廷蘭覺得無論付出多少都是值得的,光有良好的裝備,還不是一支強大的軍隊,必須要有精神內(nèi)核,有信仰有追求,這樣的部隊才能舍生赴死,才能發(fā)揮戰(zhàn)斗力,這也是以后奉軍必須要做的。
由于要繞開日本人嚴防死守的南滿鐵路,車隊先向東走,然后再南下。一連走了兩天多,距離奉天還只有一百五十多里,這時候突然有偵察兵急匆匆的跑了過來。
“報告旅長,張師長帶領(lǐng)著部隊過來了,讓您和總監(jiān)立刻過去!”
張作相和張廷蘭互相看了一眼,都流露出一絲詫異的神色,在來之前早就約定好了,張作霖坐鎮(zhèn)奉天,怎么會急匆匆的跑過來,難道是出了什么大事情?
他們不敢怠慢,包括楊宇霆在內(nèi),三個人快速向前面趕去,離著老遠就見到一隊騎兵,正向這邊趕過來。雙方接近之后,老張從馬背上跳了下來。
“輔忱,你辛苦了!”
老張緊走幾步拉住了張作相,雖然依舊親切熱情,但是張廷蘭敏銳的發(fā)現(xiàn),老張的眼珠發(fā)紅,腮幫子上胡子拉碴,顯然是有了煩心的事情。
簡單的寒暄了幾句,老張就把他們?nèi)藥У搅藥づ裰校瑥堊飨嘁部闯隽死蠌埖膽n慮,因此主動問道:“雨亭,出了什么事情了?”
“哎!”老張長嘆一聲:“輔忱,咱們?nèi)堑溋?!這幾天你們秘密趕路,可能還不清楚,劫車案成了所有報紙最關(guān)注的事情。日本、沙俄、英國、美國都被驚動了,說要徹查此事,日本人把南滿的駐軍都動員起來,進入了戰(zhàn)備狀態(tài)?!?
“七大爺,他們難道發(fā)現(xiàn)是我們動的手么?”
老張搖了搖頭:“沒有,要是知道了,只怕現(xiàn)在就已經(jīng)打起來了。我已經(jīng)問了北京的楊士琦,他告訴我說,四國公使聯(lián)名找到了袁大總統(tǒng),他們說在中國地面上發(fā)生的案子,中國就要負責,四國要組成調(diào)查團,徹查案子。其中日本公使日置益最猖狂,要求從增派軍隊到中國,他們親自調(diào)查案情,緝拿兇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