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家能有多大,葉文心既是外來的,她那兒的事就更是新聞了,鄭婆子縱在廚房也伸長了耳朵,當(dāng)著面無人說起,連宋老太太都不提這事兒,背地里卻有許多人議論葉文心的。
瓊瑛那一番鬧也瞞不住人,好好的收檢起箱子來,院子里頭必是有事兒的,老太太不過問,那是把葉文心當(dāng)客,全了她的臉面,說出來總歸不好聽,姑娘的大丫頭,好端端的作甚被攆。
石桂掃了鄭婆子一眼“干娘可別學(xué)人嚼舌頭根子,姑娘是調(diào)了瓊瑛姐姐侍候馮嬤嬤,馮嬤嬤是跟著葉老太太的,在姑娘跟前很有體面。”
鄭婆子從鼻子里頭“哧”出一聲來“跟我還弄鬼,我甚個(gè)不知道,主子大了,翅膀硬了,怎么肯受人掣制?!?
石桂睇了一眼鄭婆子,她還真是什么都明白,鄭婆子看她的眼色就知道自家料得不錯(cuò),推了石桂一下“你可別往這里頭攪和,胳膊擰不過大腿,這回是瓊瑛,下回怕不是你,長長久久跟著葉家姑娘,叫她喜歡你離不得你,往后有你的好處?!?
石桂閉了口不語,鄭婆子開了西邊屋門“不知道你這會兒就回來,里頭還沒理呢,被褥鋪蓋都沒有,還想著年前替你置辦一套的?!?
分明就是不肯花這個(gè)錢,石桂連連擺了手“不勞干娘了,哪里就少這一套被褥子?!睙g巾里里外外掃了個(gè)干凈,打開著窗子透風(fēng),屋子雖不大,炕靠著窗,只要一燒起來,睡在上頭比在院子里頭還暖和。
石桂到哪兒都改不脫的毛病,就想住著舒服些,往后這個(gè)屋子就是她跟葡萄兩個(gè)人的,少說還得住上四五年的,干脆就往好里收拾。
鄭婆子說了一句客氣話,說少了什么只管要,石桂也不客氣,過年是必得出血的,干脆報(bào)了一長串“我如今的屋里頭還有鏡子臉盆架呢,干娘也辦一個(gè),我跟姐姐兩個(gè)人用?!?
除了臉盆架,還有澡桶炭盆布簾子,一樣樣的報(bào)出來,鄭婆子臉上越來越難看“你才多大的人,就要用這些了。”
“我屋里都有,拿出來也能用,可表姑娘看著呢,總不能當(dāng)著面說家里缺這個(gè)?!笔鸶咸褍蓚€(gè)一年孝敬的錢,再辦兩個(gè)這個(gè)的房間都有余,不讓她出出血,她還當(dāng)這些錢是白來的。
鄭婆子面上不好看,卻依舊答應(yīng)了,石桂央著婆子抱了鋪蓋出來,隨手給了鄭婆子一塊料子,鄭婆子這才松了嘴角“你等著,我夜里做個(gè)酸湯魚片。”
石桂等她一出去,就把兩塊毛料子取出來,按著繩子的長短先量出長寬來,放出一指,度著少年人腳長得快,宋勉生得瘦弱,腳也不大,石桂替石頭做過鞋子,宋勉的腳要比石頭爹的小了許多。
她手上就這兩塊料子,毛料子對她來說還是難得的東西,越發(fā)不敢做壞了,在心里想了又想,比劃來比劃去,怎么也下不了手。
女人的鞋子常做,石頭爹那樣的男鞋也常做,可這靴子還是頭一回,對著皮子出神,不防鄭婆子進(jìn)來了,一看床上有兩塊毛料子,眼睛一下就沾上了。
石桂早就想好了說辭,把皮子一扔“干娘趕緊來給我看看,這是玉絮姐姐給我的,讓我給表少爺做雙靴子,我哪里會做這個(gè),半天兒都下不了手。”
玉絮給的毛料不差,鄭婆子也不知葉文瀾到底是個(gè)甚樣的用度,聽見石桂這么說,又皺起眉頭來“可是你太扎眼,分明知道你沒做過的,還派這么個(gè)差事給你。”石桂這個(gè)年紀(jì),鄭婆子也想不到旁的上頭去。
鄭婆子也許久沒做過男靴,手藝還是在的,比劃了一下就告訴石桂要怎么下手“你這針哪里行,得用那粗長的,這么厚的毛,用這亂的怎么扎得進(jìn)去。”
往隔壁借了頂針縫被針來,石桂看她扎上兩針就明白了,慢慢接了手做起來,一雙靴子,倒比做襖衣還更花功夫,足足做了三天,這三天假鄭婆子也指使她做什么,好歹算是做了出來。
一雙靴子做得寬落落,到底有些不成樣,裹在青布包里,一直到年前才又再遇上宋勉,這回他一見石桂臉上就紅,石桂差點(diǎn)要念佛,尋了由頭把鞋子拿出來,宋勉這輩子還是頭一回穿靴子,拿在手上很有些不知所措,吱吱唔唔了半天,這才嚅嚅道“多謝你了?!?
石桂笑一聲“是我多謝堂少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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