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點哪一段,明月就給她念哪一段,念上幾句還同她解說一番,若不是石桂不肯,恨不得就在她屋里打地鋪,怕她夜里起來沒人照應(yīng)。
石桂病了,堂屋里那一個卻還沒走,俞婆子見無人來趕,死賴在竹床上不肯動彈,外頭又在下雨,石頭打定了主意要帶他回鄉(xiāng)去,船不能開也是白搭。
俞婆子先還敢高聲,石頭也不要秋娘給的吃食,手上還幾個做工賺的錢,拿出去買了來,熱的給俞婆子吃,自己就一個勁的灌涼水。
要坐船要回鄉(xiāng),這么折騰一番,存下來的錢又沒了,外頭這會兒正是缺工的時候,石頭出門去賺船票錢,俞婆子躺著不動,先還老實,等石頭出了門,便又扯著嗓子喊起來。
這回卻不須石桂,明月立起來往外去,這一家子不好動手,他可沒什么好怕的,虎目瞪住俞婆子:“你再嚷一句,就擰斷你的脖子,外頭死了這許多人,把你拎出去扔了,哪個知道?!?
俞婆子一口氣堵在嗓子眼里,明月一個怕能抵得過兒子四五個,她們在本地沒親沒舊,真?zhèn)€把她弄死了扔出去,就是孤魂野鬼。
她不怕秋娘也不怕石桂,這兩個打她罵她,她也不會少塊肉,嘴里說不準(zhǔn)罵的比她們還更狠些,可明月往她跟前一立,她立時就軟了,半句話都敢說,縮在墻角,安安份份等到石頭回來。
明月再進(jìn)屋時,石桂啞著嗓子道:“真是刁的怕惡的,知道我跟娘不會打她,這才敢得寸進(jìn)尺?!闭f著咳嗽了兩聲,明月趕緊替她拍背,喂她喝水。
石桂把頭挨在他胳膊上,口里淡得很,藥卻還是發(fā)苦,秋娘還得忙著飯鋪的事,瑞葉也得去程夫子的學(xué)館幫忙,里頭種著的竹子七倒八歪,還打破了書齋一扇窗,家里就只有明月和她,明月竟把她照顧的妥妥當(dāng)當(dāng)。
還買了松仁粽子糖來給她當(dāng)零嘴兒,也不知道他這么大個個子,是怎么去零嘴鋪子買了一攢盒回來的,福橘酸杏甜棗麻糖,擺了滿滿一碟子,石桂嘴里含著糖,舌尖是甜的,心尖也是甜的。
可明月只能休兩天,兩天之后還得回營里去,石桂還躺在床上,他便借口家里有屋要修,得再請上兩天。
石桂原來是站在家人跟前擋風(fēng)擋雨的,沒成想病了一場,明月竟把最難辦的事兒給辦成了,不論他在不在,俞婆子都大氣不敢出,便是秋娘打她眼前過,她都不敢再瞪一眼。
俞婆子安安靜靜縮在墻角,給吃便吃,給喝便喝,小心翼翼的縮著脖子裝鵪鶉,只石頭爹回來的那一會兒,才敢開口發(fā)聲,無人侍候她,她便自己洗便桶生火劈柴。
原來不干的事兒都會干的,秋娘看她先是怒,跟著又是笑,自個兒原來竟順著這么個人過了二十年的苦日子。
石頭爹總沒改主意,他還是早出晚歸,一天比一天回來的更晚,秋娘給他留飯,他也不吃,這屋子是秋娘好容易掙開的,不能讓她們過的安穩(wěn),也不能再添亂了。
到石桂病上些,石頭爹便帶著俞婆子要走,兩個人本來也沒東西,俞婆子的一條拐棍還落在了大雜院里,秋娘自家不出面,讓喜子拿些銀子給他:“總讓他有個落腳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