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長生想到了這一點,大頭等人亦發(fā)現(xiàn)有人在暗中作祟,大頭湊到長生身邊低聲說道,“王爺,不對勁兒,好像有人在暗地里使壞。”
大頭罷,余一接口說道,“不是好像,是一定,而且此人精通大唐刑律,知道這些人都有皇上御賜的免死丹書,故此才會將他們定為不在免死之列的謀反重罪。”
聽得二人語,長生皺眉點頭,古人云不看僧面看佛面,說難聽點兒就是打狗欺主,這些老兵是他自西域帶回來的,而今卻被定罪問斬,此事明擺著就是沖他來的。
他沒想到自己離開長安不過兩個月,就有人在暗地里使壞,由于自己主政御史臺的時候得罪了許多人,他一時之間也無法確定是誰在暗中作祟。
“會不會是有人在吹耳邊風(fēng)?”大頭低聲問道。
雖然大頭沒有明說,長生卻知道他指的是麗妃,己方眾人都知道后宮里有倭寇派出的女奸細(xì),此人極有可能就是頗為受寵的麗妃,而且在眾人離開長安時此人已經(jīng)有了身孕。
短暫的沉吟過后,長生皺眉搖頭,“不會,他還沒糊涂到這種地步?!?
幾人低聲交談之際,為首的監(jiān)斬官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走了過來,小心翼翼的將大頭等人的官印交還四人。
就在此時,先前騎馬離開的校尉策馬回返,帶回了此案的相關(guān)卷宗。
長生曾經(jīng)任職御史大夫,卷宗看的太多了,打開卷宗之后先看審訊口供,再看是何人過堂,最后看的是各級批示。
世人普遍存在一個誤解,那就是縣令就能定罪殺人,實則不然,所有的死刑都必須逐級上報,最后由刑部核準(zhǔn),沒有刑部的批文,地方官吏是不能殺人的。
御史臺和大理寺不受這個限制,因為御史臺和大理寺本身就是與刑部并列的律司衙門,可以自行問案定罪并執(zhí)行刑罰。
過堂的口供沒問題,事實的經(jīng)過也很簡單,這些老兵最年輕的也五十多歲了,人一上了歲數(shù)就喜歡蹲墻根,嘮家常,而且他們剛剛回返原籍,落葉歸根,對鄉(xiāng)人也全無防范之心,說話也不避諱,一起蹲墻根兒的鄉(xiāng)人聽到他們議論時局,就將此事偷偷上報給了官府,而這些老兵也的確說過大唐此時今非昔比之類的話,除了他們自己的口供,證人證詞也很完備。
長生查閱卷宗之時余一也在一旁看閱,看到關(guān)鍵處,便轉(zhuǎn)頭看向那些老兵,“他們在過堂之時可有濫用刑法,屈打成招?”
“沒有,他們沒對我們用刑,”有老兵回答,此人罷,余下眾人紛紛點頭附和,與此同時有人高聲喊冤,“但他們誆騙我等,只道我們是有功之臣,只要如實招供就能放我們回家?!?
“你們還真實誠,他們說什么你們就信什么?”大頭沒好氣兒的瞅了說話之人一眼,轉(zhuǎn)而板起面孔正色問道,“我再問你們一遍,他們有沒有對你們用過刑?”
這些老兵都是粗人,加上年紀(jì)大了,腦子也不靈光,哪里聽得出大頭的話外之音,聽其發(fā)問,紛紛搖頭,只道沒有。
“過堂的時候沒打過,關(guān)押期間也沒打過?想好了再回答?!贝箢^再度暗示。
一眾老兵不明所以,紛紛實話實說,“沒打過,真沒打過?!?
大頭沒招兒了,只是氣惱的瞅了他們一眼,不再發(fā)問。
長生此時看的是過堂的官員以及各級的批文,此事是縣里辦理的,縣官兒是個很寬泛的稱呼,縣衙所有有品級的官員都可以被稱為縣官兒,但不是每個縣官兒都有過堂的權(quán)力,有資格過堂問案的只有一把手縣令和二把手縣丞,此案過堂的是該縣縣令,過堂之后逐級上報,直至刑部,步驟并無缺失,挑不出任何毛病。
由于這些老兵都有免死丹書,故此案件上報到刑部之后,刑部并沒有擅專定奪,而是按照刑律規(guī)定呈報給了尚書省。
尚書省認(rèn)為事關(guān)重大,也不敢拿主意,隨即上報給了門下省,七人的斬立決是由門下省核準(zhǔn)的。
一看到門下省的官印,長生瞬間恍然大悟,自己辭官離京之后皇上很可能重新啟用了門下省侍中錢鐘林。
當(dāng)日錢鐘林試圖加害己方眾人,直接害死了余一的一干同門,事后他找上門去將錢鐘林打了個半死,事情鬧大了,驚動了皇上,錢鐘林身為清流領(lǐng)袖,皇上也不能將其撤職查辦,最后只能各打八十大板,他被罰俸一年,而錢鐘林則被罰居家思過一年。
按照事發(fā)時間來計算,錢鐘林居家思過還不到一年,但是此時已經(jīng)過了年關(guān),也算是新的一年,皇上啟用錢鐘林也不是沒有可能。
長生看完卷宗,余一也看完了,長生明白怎么回事兒,余一也明白了,一想到十方庵眾人的凄慘下場,余一就怒火中燒,也不顧監(jiān)斬官和官府士兵都在近處,氣急瞪眼,“我回去殺了這個老…...”
“嗯?”長生皺眉抬手,制止余一繼續(xù)說下去,轉(zhuǎn)而沖那七名老兵說道,“你們先各自回家,此事交給我來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