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況沒有通過考驗,受罰也是應當,因而阿磐沒有不平。
只是思過兩日,并沒有思出什么結果來。
出了暗室,人都虛脫得沒有力氣了,陸商問她,“如今會了?”
阿磐扶著暗室黑沉沉冰涼涼的鐵門,平靜地望著她,“會了?!?
陸商嗤笑,“媚術有何難呀,你天生就是個狐媚子,只要你肯,沒有學不會的。”
也許是吧。
她說什么,全都由她。
女閭的考驗一結束,與阿磐一同受訓的同門陸陸續(xù)續(xù)地開始奔赴各自的使命了,留下來的人越來越少。
可自出了暗室,阿磐再沒有見過蕭延年。
也不知怎么,蕭延年到底再沒有為難她,陸商也不再執(zhí)著于帶她去女閭了。
入了臘月,開始給她安排起了優(yōu)伶。
大抵是覺得媚術學得不成,便開始主攻綠腰舞。
陸商和負責教習的優(yōu)伶不許她吃飽飯,說什么,“人吃那么多干什么,吃一身的肉,能做成什么事?”
還要時不時地敲打,“你以后是要做舞姬的,活這么大,就沒見過胖舞姬的,更不要提送去魏王父座前了,只怕連采買樂伎舞姬的良造府上都進不去?!?
不管怎樣,入了臘月,很快就到了年底。
少時雖住在山間,養(yǎng)父母很早就開始囤起年貨了。
養(yǎng)父雖教書,素日也在靈壽的大人家任職,他是門客,年前總會在靈壽買上鞭炮,再帶些大人們賞賜的牛羊臘肉。
有了年貨,阿磐和云姜總是很高興。她們會跟著養(yǎng)母一起圍坐火爐剪火紅的窗花,養(yǎng)母會提前蒸上許多花餑餑,燉好的牛羊肉就在廊下懸著,能吃上一整個正月呢。
但在千機門,千機門沒有一點兒年味。
臨近除夕的那幾日,形勢然而突然緊張了起來。
孟亞夫告訴阿磐,有暗哨來報,魏王父要來中山故地北巡,車駕已經(jīng)到了沙丘,千機門的人正在暗中盯梢,要尋找一個刺殺的好機會,命她千萬做好準備。
阿磐總以為將來要去做舞姬,沒想到還是要她殺人越貨。
于是,整個年底都過得心神不寧。
除夕這夜,果然就被陸商和孟亞夫帶上馬車,連夜往昌城趕路。
孟亞夫一臉肅色,“我們的人送來可靠消息,魏王父今夜將在昌城驛站歇腳,但其身邊將軍暗衛(wèi)眾多,我們的人近不得身,不好動手?!?
陸商也難得不再冷語扎人,大抵是因了任務艱險,說話也少見地正經(jīng)嚴肅了起來,“你扮作婢子,混進驛站,趁他湯沐時候刺殺?!?
阿磐意亂心慌,手心捏著袍角,把袍角捏得皺皺巴巴,“孟師兄,我只怕不行?!?
孟亞夫道,“怕什么,只管為主人盡忠,旁的不要多想。”
也是,越蹈重圍,冒突白刃,輕身守信,舍命盡忠,是蕭延年一早便教給她的。
阿磐郁郁垂下頭去,再沒有說什么。
馬車沿著小路疾馳,一路順暢,沒有經(jīng)過關卡,也總算趕在魏國車駕到來前搶先進了驛站。
千機門有手眼通天的功夫,孟亞夫也是身手了得,不費吹灰之力就綁來一個婢子,只需叫阿磐換上那婢子的衣袍,輕易就混進了驛站之中。
短刃卷進薄毯之中塞給阿磐,安排妥當后也并不多留,早早地就撤離了,撤得遠遠的,只留她一人在驛站二樓忐忑地等。
陸商雖一向看不上她,大抵也知道這次刺殺的兇險,臨走前竟好心提醒了一句,“做我們這行的,這輩子也只有一次機會。你自己看好時機,不是你殺王父,便是王父殺你。”
是,阿磐知道。
殺不了王父,死的人就是自己。
因而一個人心驚肉跳,惶惶難安。
窗外的天光一寸寸暗了下去,雪糝子把驛站的重檐瓦當打得嘩然鳴響,至戌時,老遠就聽見車馬喧囂。
這除夕夜的昌城冰天雪地,阿磐繃著身子,一身薄汗。
大風吹雪,驚沙獵獵。
驛站的第一朵煙花驟起,砰得一聲在夜空炸開。
魏王父的車駕已然來了。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