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那些奸賊灌了許多酒,背后捅刀子害死的。”張廣道咬牙切齒說。
老白員外總感覺哪里不對,但又說不出來。
橫豎想不明白,就暫時不去想了,老白員外說道:“巡山彪張廣道的名頭,俺早就聽過了。你是個仗義的,沒做過恩將仇報的事。俺這里不養(yǎng)閑人,山里的茶園,你可愿去做工?”
“有個落腳處便成?!睆垙V道連忙說。
老白員外安排道:“那你便去茶園,老古年紀(jì)大了,明年換你來押茶?!?
張廣道抱拳說:“多謝老員外信賴!”
川陜茶葉榷禁之后,茶園主需要自己把茶葉送去榷場。
榷場早有商人在等著,由官方中介負(fù)責(zé)聯(lián)絡(luò)買賣,買家和賣家不能直接談生意。等價錢談好,簽署商業(yè)合同,茶馬司直接抽息。
一開始,抽取交易價的30%做茶稅。
由于抽得太狠,茶商又瘋狂壓價,茶戶還得自己運茶,早就已不堪重負(fù)。
當(dāng)時正逢下雨,茶農(nóng)渾身濕透。中介不帶交子,就想打白條買茶,不愿賣的必須雨中運茶回家。茶農(nóng)怒極,直接把榷場給砸了,又包圍官吏和中介,直到知州親自出面才解決。事情鬧到皇帝那里,宋神宗便把茶息下降為20%。
每年送茶去榷場,都需要組織壯丁押貨。
張廣道狼狽逃來此地,居然被任命為明年的押茶負(fù)責(zé)人。
這份信賴,實屬不易。
張廣道以前有些討厭老白員外,此刻卻覺得,老白員外還是很好的,比那黑風(fēng)寨的楊家兄弟強得多。
誰知,老白員外又補一句:“姚方的孩子,便寄養(yǎng)在俺家吧,等稍大些就讓他讀書?!?
這話聽得張廣道糾結(jié)難受。
明擺著是扣下孩子做人質(zhì),張廣道本該憤怒才對??捎终f要送孩子讀書,指不定就有出息了,張廣道還得感激不盡。
熬鷹馴獸呢!
只可惜,張廣道吃軟不吃硬,老白員外的做法有些多余。
不扣孩子,張廣道衷心感激,關(guān)鍵時候讓他賣命都行。
扣下孩子,張廣道心里有疙瘩,這份恩情就淡了許多,仿佛只是一場交易而已。
老白員外喚來一個家仆,帶著二人出去。
回到沈有容家,張廣道抱拳說:“朱兄弟,今天的事多謝了!既已尋到活路,那些錢俺不能要?!?
朱銘沖他眨眨眼,說道:“總有能用到錢的時候,這天底下的事,說變就變?!?
張廣道仔細(xì)思量,覺得此有理。
而且他性情灑脫,是拴不住的烈馬,不愿下半輩子就窩在山里。一旦有了機會,可能還要帶著孩子離開,須得早點存錢做準(zhǔn)備。
“俺記下了?!睆垙V道說。
朱銘又說:“我家買的地,就離茶山不遠(yuǎn),今后有空一起喝酒。那天見張三哥背著弓箭,想必箭術(shù)超群,我想跟著張三哥學(xué)射箭?!?
張廣道說:“不論箭術(shù)還是槍棒,朱兄弟想學(xué)就盡管來?!?
放心不下孩子,張廣道一直等著。
直至半下午,嚴(yán)大婆才抱著孩子回來:“喝了藥,燒退了些?!?
白家奴仆說:“俺渾家也生了娃,奶水足得很,老爺讓俺幫著養(yǎng)孩子。這藥該怎煎,嚴(yán)大婆卻與俺說說?!?
把孩子送去白家大宅,張廣道和白勝二人,才由另一個奴仆帶往茶園。
來到茶戶聚居點,已經(jīng)快天黑了。
奴仆對一個頭發(fā)花白的茶工說:“古頭領(lǐng),這人叫張廣道,老爺讓他明年負(fù)責(zé)押茶?!?
“那俺就能歇歇了,”老茶工坐在那里說,“你且去吧?!?
奴仆躬身告退,似乎有點懼怕此人。
張廣道盯著老茶工的左耳看,那耳朵殘了一半。又瞟向其右手虎口,天色有點暗,看不太清楚。
老茶工吱聲道:“莫看了,俺殺人越貨的時候,你還在老娘懷里吃奶呢?!?
張廣道尷尬一笑:“卻是江湖前輩,敢問尊姓大名?!?
老茶工說:“問那許多做甚,俺就是個押茶的。明年都不用再押了,換你來做這事,俺只在家抱孩子多快活。老白員外名頭響亮,押茶就是防個意外,尋常哪個蟊賊敢來搶?你干了就曉得,押茶這事清閑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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