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膽！”m.biqikμ.nět

劉瑾最厭惡聽到的詞語中，必然包括“閹黨”二字。因此當(dāng)他聽到沈溪說什么“閹黨亂國”時，整個人都失去理智，近乎是咆哮著說道，“好你個沈之厚，居然敢在朝堂上胡亂語！可是想造反？”

沈溪神色平靜，慢悠悠地說道：“朝堂乃奏事之所，本官不過是據(jù)實以陳，何來造反之說？”

劉瑾死死地瞪著沈溪，琢磨怎么用手上的權(quán)力對付沈溪，結(jié)果發(fā)現(xiàn)，好像事情沒他想象的那么容易。

“陛下讓我留下來主持朝會，主要是不想跟大臣當(dāng)場撕破臉，想借我的手，懲治那些不識相的老頑固……但這沈之厚，乃是陛下跟前近臣，要對付他實在不易……要不，我來個先斬后奏？”

就在劉瑾琢磨怎么對付沈溪時，謝遷走了出來，好似在跟沈溪唱雙簧一般，拱手問道：“沈尚書且說，閹黨亂國到底是怎么回事？此乃涉及朝綱穩(wěn)定之大事，可不能只有個開篇沒有下文?！?

在場大臣一聽，臉上神色均是一變……看這情形，謝于喬和沈之厚明顯提前商議過。難怪之前沈之厚到文華殿時，謝于喬專門找他說話，感情已提前知道有這一出，故意設(shè)計好用來對付劉瑾？

劉瑾冷笑不已：“沈尚書，可莫怪咱家沒提醒你，既然你說要奏事，務(wù)必有理有據(jù)，若是信口雌黃，可莫怪咱家替陛下懲戒你?！?

沈溪冷冷地回道：“是否有理有據(jù)，恐怕要等陛下出來后才能定奪……不巧，本官所奏之事跟你劉某人有關(guān)，就算陛下準(zhǔn)允你出面代天子議事，這件事你也得回避！”

“哦……”

當(dāng)沈溪說到這里，在場勛貴和大臣終于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沈溪彈劾劉瑾，或許只是一個由頭，更重要的是拿這件事來讓劉瑾成為涉案者，如此一來，劉瑾就不得不回避。

你劉瑾說自己代天子議事，但只要議論的事情牽涉到你，你就得避嫌，這是原則性的問題。

“你……你……”

劉瑾已經(jīng)快要氣炸了，他沒想到沈溪會如此擺他一道，現(xiàn)在不管沈溪所奏之事是什么，按道理他都不能參與其中。

劉瑾強忍心中怒火，瞪著沈溪道：“就算你所奏之事牽涉到咱家，也不能耽擱正事，先等咱家將朝事處置完再說。這件事……容后再議！”

謝遷一聽不樂意了，再次出列，道：“沈尚書所奏之事，在所有事項之先，而他奏請又跟劉公公你有關(guān)，劉公公是否應(yīng)當(dāng)回避，以示清白？等這件事處置完，證明了劉公公清白，再由劉公公出來代天子主持朝議，不是更顯得劉公公你大公無私？”

“謝少傅，你分明是強詞奪理??！”

吏部尚書劉宇見勢不妙，趕緊出列，沖著謝遷說道，“之前劉公公有，陛下有事離開，特下口諭著劉公公出來主持朝會，如此一來便確定主次，朝堂以劉公公為主，他的決定也就是陛下的決定?！?

“就算沈尚書所奏之事跟劉公公有關(guān)，那也應(yīng)當(dāng)押后，除非我們在這里一起等陛下回來?！?

謝遷瞇著眼看向劉宇，問道：“那為何不索性等陛下回來呢？”

“你……！”

劉宇一聽愣住了，雖然他想據(jù)理力爭，卻被謝遷眼中的輕蔑和鄙視擊敗，慚愧地低下頭……畢竟他在朝中的地位跟謝遷相比，有較大的差距，當(dāng)初他還是地方知縣時，謝遷就已入閣，彼此資歷相差太大，實在沒底氣對抗到底。

劉宇以巡撫之身調(diào)京師為兵部尚書，再遷吏部尚書，本就名不正不順，他可不是謝遷這樣頂著狀元名頭的翰林官，完全是靠巴結(jié)媚上升遷，不管是做事還是說話，都顯得小心翼翼，唯恐行差踏錯一步。

雖然沈溪也跟劉宇一樣來自地方，但沈溪有翰林官和東宮講官的經(jīng)歷，再加上履任地方期間功勛卓著，使得沈溪的聲望遠比劉宇這個吏部尚書高。

大明朝廷是個講規(guī)矩和禮數(shù)的地方，劉宇出來質(zhì)疑當(dāng)朝首輔，純屬自討苦吃。

劉宇說話被嗆回后，劉瑾不由瞪了他一眼，本來劉瑾就覺得劉宇能力不足，當(dāng)初調(diào)回京城，完全是因為其巨額賄賂所致，再加上存有千金買馬骨的心思。到現(xiàn)在劉瑾已是富可敵國，不再把劉宇那點兒孝敬放在眼里。

劉宇現(xiàn)如今在吏部的差事，基本為新任吏部左侍郎張彩竊奪。

張彩為弘治三年進士，長期在吏部任職，馬文升任吏部尚書期間，將其拔擢為吏部主事。劉瑾自宣府歸來，重新?lián)嗡径Y監(jiān)掌印后，深感身邊人才匱乏，每次遇到沈溪都吃癟，于是到處招攬賢才。

作為陜西同鄉(xiāng)，張彩覺得自己的機會來了，精心打扮一番前去見劉瑾。當(dāng)劉瑾看到“高冠鮮衣，貌白皙修偉，須眉蔚然，詞辯泉涌”的張彩后，歡喜得不得了，握著張彩的手說“子神人也，我何以得遇子”。

短短數(shù)月，劉瑾連續(xù)提拔主動賣身投靠的張彩，先是通過劉宇任命張彩為吏部文選司郎中，然后又想辦法將張彩調(diào)入都察院任右僉都御史，順利完成官階上的提升。在都察院不到一個月，張彩又被調(diào)回吏部，擔(dān)任吏部左侍郎，實現(xiàn)從正六品到正三品的逆襲?？梢哉f，如今劉瑾對張彩的信任比之劉宇更甚。

劉瑾道：“正如劉尚書所，現(xiàn)在乃咱家替陛下主持朝議，朝堂上一切自然應(yīng)該由咱家做主，而沈尚書所奏之事跟咱家有關(guān)，咱家決定暫把事情押后，先商議別的事情，應(yīng)無不可……”

說到這里，他環(huán)視一圈，問道：“你們有什么要奏稟的，速速報上來！”

“劉公公，規(guī)矩可不是這樣的?！?

沈溪抗議道，“陛下讓你主持朝議，但沒說讓你統(tǒng)轄朝臣，難道你想公然取代陛下不成？本官所奏之事你不處置，卻要別人上奏，敢問你已將自己凌駕于百官之上，甚至在法度和規(guī)矩上？”

劉瑾怒道：“沈尚書，你可別蹬鼻子上臉！”

沈溪針鋒相對：“誰蹬鼻子上臉了？本官現(xiàn)在要面圣奏事，若你不轉(zhuǎn)達，本官不勉強，本官這就遞交辭呈，自今日起，本官掛冠離朝，從此不再過問朝事！”

說完，沈溪直接轉(zhuǎn)過身，面向大殿門口，不再看劉瑾。

原本喧嘩聲四起的乾清宮大殿內(nèi)，瞬間變得安靜異常。

誰都未料到，沈溪跟劉瑾之間積蓄已久的矛盾今日會來個大爆發(fā)，沈溪的請辭顯得異常堅決，而這跟之前一段時間他中庸低調(diào)的風(fēng)格大相徑庭。

連謝遷都疑惑不已。

他之前埋怨沈溪對于閹黨一味地妥協(xié)和縱容，又認為沈溪對朱厚照的斑斑劣跡不管不問，實在非君子所為，但等沈溪真正在朝堂上發(fā)作，跟劉瑾直接撕破臉，準(zhǔn)備來個魚死網(wǎng)破時，又覺得沈沈溪行事太過走極端，如此一來，連個轉(zhuǎn)圜的余地的都沒了。

這下劉瑾被擺到一個不上不下的尷尬位置上，呆滯片刻，他咬牙切齒地喝問：“沈尚書，你是仗著陛下的寵信要挾咱家，是吧？”

沈溪背對劉瑾，道：“本官不過是照規(guī)矩辦事罷了，若你執(zhí)意拒絕本官提請，那就是破壞朝綱……本官不過是正常納諫，何曾要挾過誰？”

“哼！”

劉瑾非常氣惱，但他沒有辦法，沈溪如此做讓他束手無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