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溪行將回朝。

這消息就好像一場地震，隨時可能引起京城官場動蕩，而對此保持高度警惕之人便是劉瑾，以前跟沈溪過招多次，劉瑾覺得自己有得有失，甚至隱隱占據(jù)上風，但他仍舊不敢輕視沈溪。

沈溪帶兵于八月二十二從寧夏出發(fā)，計劃在九月底回京。而沈溪領(lǐng)兵回朝之事八月二十從寧夏傳出，九月初一為劉瑾獲悉。

知道這消息后，劉瑾火冒三丈。

“……不是說沒有咱家命令，不許給寧夏那邊發(fā)回京調(diào)令嗎？為何兵部不聽咱家號令？”

劉瑾沖著兵部尚書曹元發(fā)火。

就算之前朱厚照給劉瑾下達死命令，讓沈溪必須在一個月內(nèi)回到京師，劉瑾依然沒有遵命行事。在他看來，朱厚照根本就不管事，時間觀念也不強，總歸到時限后有很多辦法推搪，根本沒必要一早就把沈溪調(diào)回京來，令人寢食難安。

誰知在他沒有發(fā)出旨意的情況下，沈溪還是回朝了，而且聽地方上傳來的消息，沈溪乃是奉調(diào)回京，理所當然以為是兵部暗中搞鬼。

這會兒劉瑾府宅內(nèi)，張彩、劉宇、曹元、劉璣、張文冕和孫聰都在，這些人可說是劉瑾心腹，至于其他閹黨骨干，要么提拔太晚資格不夠，要么不能得到劉瑾完全信任。這次劉瑾把人召來，主要是商議應(yīng)對沈溪回京對策。

至于焦芳，本為劉瑾手下得力干將，但因其跟文官集團關(guān)系曖昧，劉瑾現(xiàn)在寧可相信劉宇，也不再采納焦芳的建議。

現(xiàn)在劉瑾將內(nèi)閣權(quán)力架空，使得內(nèi)閣從謝遷到下面的焦芳、劉宇、楊廷和幾位閣臣，基本處于無所事事的狀態(tài)，不為劉瑾所憂。

曹元顯得很冤枉：“公公明鑒，這次可不是兵部發(fā)出調(diào)令，由始至終兵部沒有任何動作，甚至兵部這邊到如今都以為西北正有韃靼犯境，誰敢造次讓沈之厚回朝？這件事一定另有隱情！”

曹元一推二六五，好像事情跟他全無關(guān)系一樣，這讓劉瑾更為生氣，當下怒氣沖沖地質(zhì)疑：

“那可稀奇了，咱家沒發(fā)圣旨，兵部也沒發(fā)調(diào)令，沈之厚居然敢擅自回朝，莫非是吃了熊心豹子膽？而魏彬傳回的消息說，已經(jīng)見到陛下御旨……照你們的意思，姓沈的不但擅自回朝，還假傳圣旨？”ъiqiku.

在場幾人不由面面相覷，他們對于西北的事情不是很了解，劉瑾把控著情報系統(tǒng)，就算張彩和劉宇等人要知道什么消息，都要從劉瑾口中獲取，他們有些羨慕曹元，畢竟兵部有自己的情報傳播途徑。

對于外界消息中斷，才是這些人感到不安的地方。

張彩試探地問道：“莫不是……陛下親自下了御旨？”

“嗯??？”

劉瑾勃然變色，道，“張尚書的意思是說，陛下跳過咱家，給西北那邊下了調(diào)兵回朝的圣旨……咱家這么多眼線都未察覺蛛絲馬跡？”

張彩聽出劉瑾語氣不善，不敢接話，恰在此時，劉宇好似想起什么事，道：“劉公公，以在下所知，這些日子謝于喬有些不尋常，好似他早就知道沈之厚要回朝，在內(nèi)閣做出一些安排！”

劉瑾怒道：“那你為何不早說？”

劉宇知道劉瑾對他一直不感冒，聞干脆閉上嘴，擺出一副恭謹聆聽的模樣。劉瑾忽然意識到自己對手下過于刻薄，連忙放緩語氣，擠出笑容問道：“你且將謝于喬的安排說出來，諸位參詳參詳！”

“回公公的話，謝尚書最近這些日子，一直在安排慶祝前線將士凱旋的慶典，甚至提議讓內(nèi)閣上疏陛下，請陛下出席并頒賞有功之臣……在下隱約聽同僚說沈之厚將回朝，以為只是謝尚書的猜測，未料其早有準備……”

劉宇所說同僚，顯然是楊廷和。

因為謝遷有關(guān)于沈溪的事情不可能跟打有閹黨標簽的焦芳和劉宇商議，而現(xiàn)在謝遷在朝中沒幾個可信任的盟友，楊廷和作為現(xiàn)在內(nèi)閣三把手，謝遷有什么事只能安排楊廷和去做，尤其是跟翰林院和詹事府溝通之事，正是楊廷和所擅長的。

劉瑾聽完劉宇的講述，不由皺眉：“聽你這一說，確實是有蹊蹺……但謝于喬怎會提前知曉沈之厚回朝之事？莫非陛下跟他通了氣？”

說話間，劉瑾又看向張文冕，似乎想從張文冕身上得到答案。張文冕搖頭：“以在下所知，陛下并未召見謝于喬，且最近這段時間，謝于喬深居簡出，只是去見了一次英國公，但很快便出來，似乎是被趕出門……”

“混賬！”

劉瑾怒罵道，“咱家從開始便看出來，這些老東西嘴上說擁戴咱家，但其實暗地里都在籌謀怎么跟咱家作對……”

孫聰提醒：“公公切莫生氣，現(xiàn)在不應(yīng)該計較沈之厚因何得到御旨，必然是陛下認為公公在召沈之厚回朝之事上不夠盡心，才會委托他人?，F(xiàn)在更應(yīng)該商議好，沈之厚回朝后，當如何應(yīng)對！”

“是，是！”

張彩和劉宇等人都應(yīng)聲不迭。

不但劉瑾忌憚沈溪，連這些朝中閹黨要員也擔心沈溪回朝會給當前政局帶來變數(shù)。

劉璣插話道：“以前沈之厚在朝中沒什么聲望，文武百官根本不當他是回事，但自從他于陛下面前公然彈劾劉公公后，朝中人反而將他當作文官翹楚，如今民間清議對他評價很高……”

劉瑾怒道：“你這話是何意？難道是想說，咱家在民間清議中評價太過糟糕，誰跟咱家作對，誰的聲望就得到提升，是嗎？”

劉璣發(fā)也被劉瑾嗆了回去，不敢再接茬。

張文冕問道：“不知沈之厚大約會在多久后回到京城？”

這問題劉瑾回答不出來，他腦子中對地理可沒有概念，至于其他幾人也不是專門研究這個的，只有劉宇對此造詣頗深，他畢竟在西北任職多年，論資歷比曹元深厚多了，當下道：“快的話，大概月余便能抵達！”

劉瑾吸了口氣，道：“這么快？”

誰都聽得出來，劉瑾對沈溪非常忌憚，曹元道：“公公似乎不應(yīng)該為一個后生小子回朝之事太過在意。”

劉瑾冷笑不已：“你的意思，是說咱家怕了沈之厚，是嗎？咱家是很忌憚那小子，也不想想，論歲數(shù)你們都比沈之厚年長，但論軍功，論資歷，甚至論陛下的信任，誰能超過他？說他是后生小子，你們又算什么？”

這會兒劉瑾心態(tài)已經(jīng)爆炸，原本對于身邊人那種謙和禮讓的姿態(tài)，也因權(quán)力欲膨脹，以及對沈溪回朝的擔憂，而蕩然無存，此時劉瑾就好像一條瘋狗，見誰咬誰。

如此一來，誰都不想給劉瑾提建議，都想讓別人說話，以免觸霉頭。ъiqiku.

不過張彩對劉瑾很忠心，還是開口道：“沈之厚回朝對公公最大的影響，應(yīng)該是面圣后胡說八道，尤其是涉及安化王謀逆之事……若能阻止他回朝見到陛下，順帶讓安化王早些伏誅的話，或能免除后患！”

劉瑾望著張彩，似乎很欣賞這番話，道：“繼續(xù)說?！?

張彩分析道：“沈之厚回朝，陛下必然會賜見，問及西北叛亂詳情，若被陛下知道如今韃靼并無犯境，對公公的聲望怕也有一定影響……所以，最好不要讓沈之厚跟陛下相見！”

“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