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沈溪享受齊人之福時,豹房內(nèi)賜宴還沒結(jié)束。
本來應(yīng)該熱鬧非凡的賜宴,因?yàn)橐蝗宋粗炼簧?,這個關(guān)鍵人物就是沈溪,除他外六部五寺、順天府以及翰林院、國子監(jiān)的官員都到齊了,即便如此,宴席的氛圍依然未調(diào)動起來。
“……于喬,你說之厚病體已傷愈,為何沒到豹房來?莫不是他有意躲著什么?”跟謝遷同席的人是何鑒,兩人今天已碰過面,說話隨意許多。何鑒留意到朱厚照有些郁郁不樂,湊到謝遷跟前小聲說話。
謝遷心里不悅,黑著臉道:“他一介文臣,不來就不來嘛,又沒誰求著他一定要來豹房,既然陛下沒過問,你去追究作何?”
被謝遷冷目相向,何鑒搖頭苦笑一下,不打算跟謝遷爭辯。在他看來,謝遷太過于在意面子,以至于很多重要事情都被忽略。
戲臺上咿咿呀呀唱著大戲,朱厚照突然站起來離開,大臣們還沒來得及跪下,背影已消失在月門后。
眾大臣面面相覷,不知該怎么辦才好時,小擰子現(xiàn)身,站在高臺上道,“陛下不勝酒力,先回去休息了,諸位大人請繼續(xù)享用酒菜……陛下說了,今兒好酒好菜管夠,不醉不歸!”
說完小擰子來到謝遷身邊,壓低聲音道:“謝閣老,陛下請您出面招待諸位大人……散席后諸位大人自行離去便可,外面有御林軍會護(hù)送諸位大人出豹房。”
謝遷臉色不太好看,問道:“張苑張公公呢?”
小擰子先是一怔,隨即搖頭:“回謝閣老的話,小的未曾見過張公公,應(yīng)該是在宮內(nèi)處理一些事沒來赴宴吧……小的告退了?!?
說完,小擰子告辭而去,謝遷站在那兒有些茫然。
何鑒問道:“于喬,你找張公公作何?難道有事商議?”
謝遷嘆了口氣,道:“總覺得沈之厚沒來赴宴,背后藏著什么事,若是張公公在,或許能問幾句,現(xiàn)在既然沒來豹房,陛下又早早退席,就算想問詢也沒人能解答?!?
就在謝遷和何鑒說話時,不遠(yuǎn)處過來幾人,手里端著酒杯,像是要前來敬酒。
除了謝遷和何鑒會在意沈溪來不來這種問題,旁人根本不會糾結(jié),趁著皇帝退席,很多人趁機(jī)過來跟謝遷拜年,熟絡(luò)一番,畢竟當(dāng)天各自都在府上忙著會客,少有時間出門應(yīng)酬。
雖然謝遷心里充滿疑慮,但他還是起身接受人們的敬酒。
楊一清、李鐩、張子麟等人都圍攏過來,連之前一直養(yǎng)病的禮部尚書白鉞也過來向謝遷敬酒,不過因?yàn)榘足X身體不佳,不能飲酒,只能以茶代酒。
謝遷道:“諸位難得有時間與家人團(tuán)聚,今日乃是新春佳節(jié),咱們飲過酒就散了吧……”
眾人都知道豹房非正式宴客之所,本來就只是為了面圣而來,現(xiàn)在皇帝都走了,平素就注重禮數(shù)的文官自然不宜久留,于是在謝遷號召下,眾人敬酒后趕緊回去招呼各衙門的人,準(zhǔn)備離開。
謝遷也回身對何鑒道:“時候不早,咱也該走了,暫時不忙回府,先去問問今日城中到底發(fā)生什么事。”
……
……
豹房賜宴,不但有文官,還有武將。
這些武將多數(shù)都是勛貴,他們屬于世襲爵祿,在五軍都督府養(yǎng)尊處優(yōu)慣了。張鶴齡和張延齡兩兄弟都在,不過二人在席間可說是飽受冷落,以前他們是宴會的中心,旁人都會敬酒問候,但這次沒人愿意搭理他們。
英國公張懋的地位由此突顯。
張氏兄弟看著張懋和國丈夏儒被人簇?fù)砭淳?,心里不太好受?
張延齡道:“大哥,以前誰都會過來敬酒,現(xiàn)在倒好,咱兄弟二人就好似瘟神一般,余者唯恐避之不及……看來今日咱們就不該赴宴,分明是來丟人的!”
張鶴齡喝了口酒,在戲臺下如此嘈雜的環(huán)境中,沒好氣地道:“顧好自己便可,在意那些虛頭巴腦的事情作何?你若真有本事,豈會在意旁人一時間對你的態(tài)度?”
“大哥,你倒是想得開,咱兄弟在朝中年數(shù)不短,憑什么張老頭就可以長盛不衰,而咱兄弟就如此受冷落?難道張老頭就沒做過違法亂紀(jì)的事情?以前劉瑾當(dāng)政時,曾揭發(fā)他侵占民田,跟我們有何不同?”張延齡心有不甘道。
張鶴齡冷冷一笑:“你也說了是劉瑾還在時的事情,可現(xiàn)在劉瑾早就灰飛煙滅,誰還會提這一茬?再者事情是真是假有待商榷,或許是劉瑾找來打壓五軍都督府諸位勛貴的一種借口罷了?!?
張延齡望著其他席桌的熱鬧,有些咬牙切齒。
就在此時,國丈夏儒突然起身走了過來,讓張延齡有些不解。夏儒徑直走到二人面前來,手上捧著一杯酒,顯得很客氣:“老朽此前還從未曾給兩位侯爺敬過酒,此番特地過來敬一杯?!?
除了夏儒外,張懋等人沒有一起過來,這會兒一班掌軍的勛貴正有說有笑,根本就沒留意到這邊發(fā)生的事情。
張鶴齡顯得很有風(fēng)度,站起身回敬:“國丈有禮了,請?!?
隨即夏儒看向張延齡,他本懷著好意過來,想跟張氏外戚達(dá)成和解,但這一舉動在張延齡看來卻是專門過來挑釁,黑著臉道:“本侯不勝酒力,已準(zhǔn)備打道回府,閣下不必自作多情了!”
敬酒不吃,還惡相向,夏儒未料到自己一番好意居然遭致如此白眼。
張鶴齡道:“國丈見諒,他真的喝多了,咱們一起滿飲此杯?!闭f完張鶴齡陪夏儒共飲。
夏儒意識到自己不受歡迎,告歉后離開。
夏儒走后,張鶴齡坐下來埋怨:“就算你心有不滿,也該把禮數(shù)盡到,他怎么說也是當(dāng)朝國丈,是專門來給你我兄弟敬酒的?!?
“什么國丈?他女兒現(xiàn)在有受到皇帝寵幸嗎?”
張延齡語氣不善,“皇帝對他不屑一顧,想他堂堂國丈,到現(xiàn)在還只是看人臉色做事的小人物,還為此沾沾自喜,連宮里那些閹狗都不如……這次他過來,分明是來奚落我等,虧大哥你還給他面子跟他一起喝酒?!?
張鶴齡道:“這種話少再提,尤其是這種場合?!?
說完,張鶴齡四下打量一番,還是發(fā)現(xiàn)一些太監(jiān)正在用不善的目光看過來。
……
……
朱厚照安排賜宴的同時,的確安排不少眼線刺探在場文武官員反應(yīng)。
他故意退席,想給這些人“自由發(fā)揮”的空間,他人是走了,但留下來伺候的太監(jiān)和宮女?dāng)?shù)量不少,這些人都是眼線,把聽到的、看到的回來告知他,讓他知道朝中人對他是如何反應(yīng)。
謝遷意識到朱厚照走了自己就該馬上離開,但旁人未必有這樣的認(rèn)知。
尤其是武將,這些人可不會有這種頭腦,以為朱厚照走了后便無所忌憚,于是開始肆意妄為。
朱厚照并沒有喝多,幾杯水酒下肚,連微醺都算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