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鶴齡從皇宮里出來,時間未過未時,他匆忙回家,沒等下腳便聽過來幫他壓轎的下人說張延齡來了。
“他消息倒是挺靈通?!?
張鶴齡語氣中多少帶著一絲不屑,進去正堂,只見張延齡正在那兒調(diào)戲壽寧侯府一名丫鬟,那丫鬟模樣看起來倒也水靈,可惜此前張鶴齡從未留意過。
張鶴齡沒去想丫鬟是誰,這次張氏一門經(jīng)歷大起大落,壽寧侯府和建昌侯府發(fā)生很大變化,壽寧侯府內(nèi)丫鬟更換一大批,概因之前他們兄弟犯錯被罰,家產(chǎn)大半被抄沒,重新恢復(fù)權(quán)力后,府上丫鬟數(shù)量比之全盛時少了一大截。
“咳咳?!?
張鶴齡稍微清了清嗓子,張延齡聽見后立即正襟危坐,沒有再為難那小丫鬟,小丫鬟見老爺來了,霞飛雙頰,連耳朵脖子都羞紅了,趕緊行禮退下。
張鶴齡板著臉道:“看你像什么樣子?主人沒個主人樣,居然在堂上跟下人茍且?”
張延齡笑嘻嘻道:“這算什么茍且?不過是逗弄一下罷了,大哥你還別說,這次壽寧侯府找的丫鬟,一個比一個質(zhì)量好,回頭有那看來賞心悅目的丫鬟,咱們兄弟換一換,正好建昌侯府還缺幾個美人兒……”
“你說什么鬼話?”張鶴齡怒喝。
張延齡仍舊一副嬉皮笑臉的模樣:“大哥動怒了?本來就是嘛,以大哥現(xiàn)在的本事,不過才納了兩房小妾,大嫂便不高興,這些模樣周正的丫鬟留在大哥府上實在是暴遣天物,還不如便宜弟弟……”
“住嘴!”
張鶴齡一擺手:“這種事,不想跟你去說!我剛?cè)雽m去見過太后?!?
張延齡笑瞇瞇地道:“小弟就是知道大哥剛?cè)ヒ娺^姐姐才過府來的,不知你跟姐姐說過些什么?不會只是說前線情報吧?比如說明天皇上要跟韃子開戰(zhàn)?”
張鶴齡黑著臉喝問:“怎么你話里話外都透露出一股幸災(zāi)樂禍的味道?”
張延齡道:“哪里啊,大哥,你想多了!但既然是陛下主動開戰(zhàn),只能由得他的意思行事,又不關(guān)咱們兄弟什么事?;噬嫌址侨龤q小孩,他會親自帶兵跟韃子交手?刀劍無眼,這可不同于城頭,那是自家的底盤,皇上沒那么笨!”
說話間,兄弟二人坐了下來,張延齡仍舊蹺著二郎腿,整個人顯得輕松又自在。
“你這脾氣,該改改了!”張鶴齡苦口婆心道,“遇到事情,總拿那副吊兒郎當(dāng)?shù)膽B(tài)度應(yīng)對,任誰見了都會生氣!你啊你……太后已下懿旨,讓為兄派人送去宣府,提醒陛下小心謹(jǐn)慎,不得強出頭?!?
張延齡神色平靜下來,道:“大哥應(yīng)該還沒找人送吧?”
張鶴齡道:“為兄現(xiàn)在怕有人作梗,連太后娘娘的懿旨都不能及時送到陛下手中?!?
張延齡試探地問道:“大哥是說張苑那狗東西?”
雖然張鶴齡沉默以對,但相當(dāng)于確定了。
張延齡道:“既然大哥知道會遇到麻煩,就不該去見姐姐……見姐姐有什么用?姐姐不過是婦道人家,只會躲在深宮,有什么事還是會讓我們兄弟去辦。”
張鶴齡著惱道:“莫不是陛下要出兵,我還要瞞著太后?這次就是想看太后娘娘做如何反應(yīng),之前太后派高公公去陛下身邊,看起沒起到什么作用,軍中大小事務(wù)基本被張苑把持,現(xiàn)在京城這邊得到宣府的情報不多,很多消息都顯得嚴(yán)重滯后,反倒是這次陛下出兵的消息傳得挺快……”
張延齡道:“大哥是懷疑姓張的狗東西玩花樣?別想了,皇上堅持要出兵,那見風(fēng)使舵的狗東西敢把消息攔截?看著吧,如果皇上得勝還好,若是遭遇敗績,指不定多少人要倒霉,那狗東西自以為得勢,若失敗再看看,他還不得承擔(dān)最大的責(zé)任?”
張鶴齡微微搖頭:“西北軍中事務(wù)沒你想得那么簡單,以為兄看來,韃靼人不會輕易跟大明軍隊在張家口堡這么敏感的地方開戰(zhàn)!”
說話間,張鶴齡又看著自己的弟弟,“先不說陛下的事情,你到底是怎么回事?這幾天很多人把狀告到我這里來,甚至聽說還有人要到宣府去告你的狀?”
張延齡一擺手:“說軍情就說軍情,扯到我身上作何?小弟我并沒有做出什么過分的事情,最多是賺了點兒銀子,讓人看了眼紅罷了。張苑那狗東西在京城安排的一些人,也被我給一鍋端了,他人不在京城,還想靠他那些傀儡賺錢,他腦袋被門夾了?以為沒人跟他爭奪利益?”
“你!”
張鶴齡氣惱地指著張延齡。
張延齡道:“大哥,這就是你的不對了吧?我跟誰爭你都可以生氣,現(xiàn)在我是在跟一個奴才爭,這可曾經(jīng)是咱府上的奴才,送到宮里當(dāng)眼線的,你看看人家現(xiàn)在還記得咱對他的恩情?”
“這狗東西現(xiàn)在翅膀硬了,在朝中廣布黨羽,又要行劉瑾那一套,劉瑾有本事那也就算了,他算什么東西!這次他在京城找人斂財,被我給發(fā)現(xiàn)了……這事不用擔(dān)心,料他也不敢把事情公開!”
張鶴齡長長吁了口氣,倒不是他放心了,而是一種無語的表現(xiàn)。
“難怪我們與陛下聯(lián)系的渠道一再被擠壓,現(xiàn)在你已代表我張氏一門跟張苑交惡,那意味著他會不擇手段對付你我兄弟,張苑分明是陛下在劉瑾后培植起來的第二個閹黨頭目,他乃陛下親信,你跟這種無恥小人斗法有什么意思?他可以不擇手段,那些文官卻不行,你把他得罪慘了,意味著我們要被一個小人惦記,寧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的道理你不懂?”
“我不管!現(xiàn)在京城是我們兄弟的地頭,那狗東西犯在我手上,我絕對不會饒他!我不能動他,難道動他身邊幾個斂財?shù)膸蛢炊疾恍??”張延齡顯得很氣憤。
張鶴齡道:“這件事先不提,你現(xiàn)在趕緊叫人把太后懿旨送到宣府,咱現(xiàn)在張氏一門所有權(quán)力、財富都建立在陛下當(dāng)政的基礎(chǔ)上,如果陛下出了事,咱張氏也就跟著完蛋大吉。你可記得,陛下身邊這些人,你最好別碰,就算再不甘心,也要知道大丈夫能屈能伸的道理,你要賺錢,為兄不會阻攔你,你就不能偶爾也聽為兄一兩句?”
張延齡很不甘心,最后一甩手道:“行了,張苑這狗東西咱暫時不跟他計較,大哥這樣總該滿意了吧?”.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