擱現代,老板喊員工一點鐘加班,肯定被問候祖宗十八代。但在古代,奴仆存在的意義就是為主人干活兒。
程丹若說要在花園點滿燈籠,三點不到,家里的花園就燈火通明了。
乍看上去,仿佛回到元夕,魚龍舞,夜放花千樹。
不過,今天程丹若沒有心情賞燈,她戴上了久違的帷帽,蹲在燭火邊捉蟲子。
謝玄英想幫忙,被她趕到一邊:“這蚊子這么兇,咬你幾口有你受的?!迸滤宦爠?又道,“你替我看著,別讓蟲蛇停我身上?!?
他欣然同意,拿了折扇驅趕飛舞的蟲蛾。
夜里光下的蟲是真的多,密密麻麻地擠上來,撲火自焚也在所不惜。
燈火跳躍,飛蟲時而匯聚時而飛散,變幻莫測,似是某種未知的怪物,正在夜空與人斗法較量。
程丹若拿著放大鏡和鑷子,撥開層層疊疊的灰白色飛蛾,在潮濕處尋找方才那種蟲子的痕跡。
沒認錯的話,方才的抓到的是隱翅蟲,又叫影子蟲,長得頗似螞蟻,個頭不大且無翅,多出現在南方,北方很少見。
這種蟲子含有毒素,不咬人,可死后體內的毒液溢出,會灼傷皮膚,形成大量紅疹水皰。
人們不認識,以為是蚊蟲蛾蚋之類的東西,隨手拍死,就可能有灼燒感,且拍死后習慣性一抹的動作,容易將毒液抹成條帶狀,從而出現鞭撻的痕跡。筆趣庫
不過,她畢竟不是昆蟲專業(yè)的,只在皮膚科的資料上看到過,不確定是不是,所以才要多捉幾只做個試驗。
如果是隱翅蟲,所造成的傷勢與之前的黑眚作祟一樣,就能判定作為的妖術不過是皮炎。
計劃很好,就是抓蟲子的過程有點惡心。
程丹若捉了兩只就吃不消,放棄讓下人們做:“誰抓得最多,雙倍月錢?!?
困意朦朧的下人們頓時清醒,以十二分熱情投入到捕蟲大業(yè)中。
程丹若回屋吃夜宵。
四點多鐘,東方魚肚白。
下人們捧出瓷碗,里頭爬滿了蟲子。
程丹若道:“我需要人試驗,會受些皮肉苦,有沒有人愿意的?”
謝玄英暗松口氣,她總算知道找別人了。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報名者極多。程丹若考慮到傷勢大概率留疤,選的都是年過三十的男仆。
她讓他們一人捉幾只,放手臂上拍死。
六點多鐘,陸續(xù)有人出現傷勢,紅腫、丘疹、水皰,嚴重程度與拍死的蟲子數量成正比。
她按照傷勢輕重給了銀子,指揮謝玄英去尋段春熙來。
段春熙正為此頭疼不已,聽說她有發(fā)現,自不介意跑一趟。
程丹若向他展示了下人們的傷勢:“不知這些傷情,與妖術所致是否一致?”
段春熙仔細查驗,不得不承認:“十分相似,夫人家里這是……”
他都要懷疑皇長子了。
“是蟲咬所致?!背痰と羰疽庀缕徒o他一個瓷缸,里頭是部分隱翅蟲,“此蟲名為影子蟲,南方多見,有毒性,若停留在皮膚上直接拍死,便會出現灼傷,都督不妨自己試一試?!?
她一夜未睡,其實已經困倦,但打起精神:“我欲進宮一趟,都督自便?!?
段春熙頓了頓,心情略微有些復雜。
既有一種“這就真相大白”的不可思議,又忍不住想,真是如此,事情可就荒唐了,還有一些肅然,若是蟲咬,便是人為,錦衣衛(wèi)還是要繼續(xù)嚴查妖黨。
但有了突破口,總比以前像無頭蒼蠅似的好。
“多謝夫人。”他簡意賅,“這份人情,段某記下了?!?
“您客氣
了,但愿京師早日太平。”程丹若朝他點點頭,讓謝玄英送客,自己回屋更衣,準備進宮。
皇帝沒有收回她入宮的令牌,讓她求見的過程被縮短了不少。
在偏殿等了一個時辰,皇帝開完小朝會就宣見了她。
“你說,你已知曉妖術來源?”皇帝比前兩年蒼老許多,面色發(fā)黃,眼袋也掛了下來,“怎么回事?”
御前奏對的次數多了,程丹若也習以為常,開場就說答案:“是蟲所致,此蟲名為隱翅,民間又叫影子蟲、青腰蟲,喜潮濕地,多生活在南方。今年北方異常多雨,它們便飛到北邊了,這蟲晝伏夜出,體型又小,腹中卻□□,若是被誤認為蚊蟻拍了一巴掌,毒液溢出,便會灼傷皮膚?!?
她簡單敘述了一下隱翅蟲的習性,又取出水晶瓶,讓皇帝查驗。
石太監(jiān)接過,遞給皇帝。
皇帝放在太陽下仔細看:“就這東西?”
“臣婦已試驗過,僅僅放在身上并不會受傷,拍死后不久,既會察覺痛楚,死的越多,傷情就越嚴重。”她仔細描述了府中下人的傷勢。
皇帝道:“且去試來。”
石太監(jiān)立即尋了兩個小太監(jiān),令他們捉蟲拍死,不出一刻鐘,便隱約冒出大片紅斑。
小太監(jiān)描述:“像火燒,怪癢的?!?
皇帝半信半疑:“我記得一直有人說怪風,還似有鬼嚎狼哭?!?
程丹若嘆道:“蚊蟲聚集,有形亦無形,其翅扇動,自有異聲。百姓愚昧,原是常見的事,說得人多了,就成了鬼魅,此后凡有風吹草動,便以為鬼神,其實都是以訛傳訛。再者,人就是這般奇怪,有時自己信了,身體便也以為如此,從而顯出相關癥狀?!?
她略略一想,說了個假孕的例子。δ.Ъiqiku.nē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