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冬玉只覺得,這是她到了長北鎮(zhèn)顧宅以來,過得最累,干的活最多的一天。只要她稍作歇息,兩個拿著雞毛當令箭的粗使婆子,便揮舞著竹條,朝著她身上抽過來。短短不到半天時間,她的衣裳便被抽出一道道的破損痕跡,身上更是被抽出一條條的血印子。起初她還會大聲喊叫,試圖招來管事們,關注到她的情況。漸漸的她便發(fā)覺,無論她叫得多么大聲,都沒有人朝她的方向,多看哪怕一眼。她終于悲哀地明白一件事,在長北鎮(zhèn)這個顧家大宅子里。肖嬤嬤母女的話,幾乎就像是圣旨一般的存在。不會有任何管事、或是下人,會為了她這個不起眼的掃灑丫頭,去得罪那對母女。更何況,紫蘇吩咐下來的差事,并沒有超出她日常的工作范疇。無非是活計多了些,又累了些,工作量更是原先的兩三倍。哪怕是大小姐在府里,恐怕也挑不出什么錯來。她看著短短的不到兩個時辰,手上又磨出來的新水泡,不禁疼得直呲牙?!皟晌缓脣邒?,我是真的干不動了?!薄澳銈冃行泻?,可憐可憐我,讓我歇息一會兒,吃過飯后再說吧?”她的臉上帶著一抹討好的笑,眼底滿是乞求??粗倪@副慘樣,再聯(lián)想到這姑娘的肚子里,到底還懷著孩子。兩人對視了一眼,終歸沒打算把事情做絕?!靶邪?!”“你先去吃飯,等休息好了,再把另外兩個水缸挑滿?!薄澳阋矂e怪我們,這可都是紫蘇姑娘的意思,等你挑滿了水就能回房去睡了?!眱蓚€老婆子絲毫不擔心余冬玉會偷懶?;粗砩媳怀槌鰜淼囊坏赖烙∽?。想必十分清楚,不干完了活就私自跑去睡覺,等待著她的將會是什么后果?!鞍?!嬤嬤盡管放心吧!”“我吃過飯后,一定去把水挑滿,絕不會讓兩位難做的。”余冬玉弓著身子,不住地陪著笑臉。看著兩個婆子冷哼一聲,漸漸遠去的背影,她不由得暗自惱恨,雙手緊握成拳,指甲深深地掐入掌心。她才不相信紫蘇說的那番話,就憑琴嬤嬤和三嫂家的淵源。她堅信大貴哥無論如何,都定然會再次受到重用的。只是等待的這段時間,對于她來說,實在是太過漫長。天知道,大貴哥什么時候,才能得到前三嫂的同意,回長北鎮(zhèn)接她團聚?沖著紫蘇今天待她的這份狠勁,以后的日子,恐怕只會讓她更加難挨。她越想越覺得一陣陣后怕,絕不能再這么坐以待斃下去。趁著夜色的遮掩,一道纖細的身影,摸進灶屋。她胡亂塞了些剩飯,勉強填飽肚子,又借著窗外的月色,翻找起其他吃食來。好在她的運氣相當不錯,在柜子里找到三個冷了的大白面饅頭??吹竭@樣的好東西,余冬玉的心頭一喜,將饅頭塞進背著的小包袱里。夜色越發(fā)暗下來,遠處傳來二更天的梆子聲。她緊了緊身上的小包袱,摸著懷里揣著的小荷包,朝著之前發(fā)現(xiàn)的狗洞悄悄溜去。直到出了顧家大宅,獨自行走在長北鎮(zhèn)空無一人的大街上。余冬玉的心里,還有種不太真實,如在夢中的感覺。她不住地說服自己,她不是要當個逃奴。她只是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護住肚子里未出世的孩子,才會想到偷著離開。等她找去縣城,尋到大貴哥,見到前三嫂之后,她自會向這位主子請罪。想必那位大小姐,看在她懷著身孕的份上,不會太過苛責于她吧!_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