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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詔,巫皇宮。
這是一名身著布袍,看上去平淡無奇的中年人,如非是胸前懸掛著的那枚雪白如玉的龍牙,恐怕沒有人能看出來,這就是南詔當(dāng)代天子,一位功參造化的天命宗師。
此刻,這位南詔當(dāng)代天子立在觀星臺上,目光悠遠(yuǎn),凝望星空與大地的盡頭,這里是皇城的最高處,明月咫尺,舉手摘星辰,卻也逃不過這冬日的肅殺,比別處更加清寒。
虛無扭曲,一頭白發(fā)夾雜幾縷墨色,這是一個面色紅潤,同樣普通,乃至平凡的老人邁步而出,與其并肩而立。
“太玄,你說南詔會亡嗎?”
南詔天子語氣沉凝,而后深吸一口氣,像是喃喃自語道:“朕不想做亡國奴,不想做這五千多年后,人族的第一個罪人……”
“圣上文治武功,澤被黎民……”
“澤被黎民是朕的本分,可朕連自己的子民都保不?。 ?
南詔天子嘆息一聲,從這觀星臺上,可以俯瞰整個巫皇城,與往日里的魚龍燈舞不絕,徹夜長明不同,今日的巫皇城顯得尤其的冷清,街道上燈火稀疏,更夫也不出來了,想來是早已離了城。
唯一還剩下的,就只有一些上了年紀(jì),腿腳不便的老人或乞丐,還有一些倔強(qiáng)守著祖業(yè)老字號的商人,他們在這里揮灑汗水,苦了一輩子,即便到了眼下,也不愿背井離鄉(xiāng),大抵是存了長埋于此的念頭。
白發(fā)輕舞,觀星臺上月光清冷而明亮,那僅余的幾縷墨色,也像是與這黑夜融為一體,太巫道主目光幽邃,悠悠道:“太早了,我南詔終不能成為人族的罪人……太巫道,更不能?!?
南詔天子微怔,就看到一襲灰色布袍坎肩的身影背負(fù)著道鐵鎖鏈,出現(xiàn)在觀星臺上。
“太玄,你……”
如這位南詔天子,轉(zhuǎn)動天命,把握國運(yùn),俯瞰天下,此時也不禁動容,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到后來全都化成了一聲嘆息。
“朕有負(fù)天下,有負(fù)太巫道,更有負(fù)人族歷代先賢!”
太巫道主只搖搖頭,現(xiàn)在的人族五國,還遠(yuǎn)遠(yuǎn)沒有準(zhǔn)備好,每一年都有著非同一般的意義,南海金烏國算什么。
“九大妖圣,要回歸了……”
白笙沉聲道,雖然背負(fù)著道鐵鎖鏈,卻站得挺直,脊椎骨節(jié)節(jié)貫穿,像是山崖之上經(jīng)年風(fēng)吹雨打而不倒的蒼松,又像是狂雷磨礪,寧折不彎的青竹。
“我們終將守住這片土地!”太巫道主鄭重道。
……
日升月落,最后一天的巫皇城里,反而多出了不少身影,不是歸來的百姓,而是自四方匯聚而至的南詔諸教派武林人士,乃至還有為數(shù)不少的四國武林高手,一身風(fēng)塵,卻顧不得洗漱,擠進(jìn)剛升灶的酒樓茶肆,不多時,就有小二送上來熱騰騰的饅頭,和一大碗濃濃的牛骨湯。
拒絕了諸多武林人士的銀錢,臉上生滿褶皺,卻紅彤彤的年老掌柜親自動手熬湯,雪白的牛骨熬了一遍又一遍,最后都軟化成了碎渣,湯水添了一鍋又一鍋,直到所有的牛骨都耗光,變得寡淡,擠滿了酒樓不大的廳堂,到處席地而坐,向來奔放豪邁的眾多武林人士,卻沒有一個人吭聲。
饅頭細(xì)細(xì)咀嚼,熱湯小口慢咽,因?yàn)樗麄兠靼?,或許這會是他們最后從這人世間帶走的東西。
這一天傍晚,一個約莫十歲,一身粗布白袍的少年走進(jìn)了巫皇城。
本已經(jīng)蕭條的皇城,在諸多武林人士匯聚之后,篝火升騰,像是謫落在大地之上的星火,顯現(xiàn)出一種另類的繁華。
“小兄弟,這里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有武林人士一怔,隨即有人開口道,更有滿臉橫肉,裸露的肩上殘留刀疤的漢子惡聲惡氣,喝道:“小兔崽子,湊什么熱鬧,快滾!記住,要往北!”
蘇乞年卻笑了,只輕輕搖頭,而后看著漢子,認(rèn)真道:“我很強(qiáng)的?!?
漢子虎目一瞪,就要動手,卻被身邊握著煙袋的老乞丐按住了肩膀,感嘆一聲,道:“隨他去吧?!?
隨他去吧!
漢子悶哼一聲,轉(zhuǎn)過頭去抓起地上的酒壇子就狠狠灌了一大口,卻嗆得滿臉通紅,引得長街上一陣哄笑,誰說人高馬大就有海量的,這里就是一個另類,二兩便微醺,半斤更可忘卻地老天荒。
總要留點(diǎn)希望?。?
老乞丐磕了磕煙袋里的灰燼,看一眼南方,有些失神。
酒樓門口,蘇乞年接過一碗清淡可見底的牛骨湯,以及兩只剛出蒸籠的牛肉包子,老掌柜的看著他,欲又止,蘇乞年飲一口已寡淡無味湯水,微笑道:“老人家放心,我很強(qiáng)的?!?
老掌柜的只搖搖頭,酒樓里很多在歇息的武林人士側(cè)目,昔日里總覺得這些少年人一頭熱血,稚嫩而可笑,現(xiàn)在卻覺得,這種血?dú)夥絼?,更像是他們在這江湖風(fēng)雨中被打磨掉的鋒芒,在沉寂了漫長歲月之后,又在心海中復(fù)蘇,裸露出被打磨愈發(fā)鋒銳的棱角。
這一夜很長,明月很遠(yuǎn),有人哼起家鄉(xiāng)的小調(diào),土味的方聽不太懂,卻令人心緒翻涌,忍不住暗暗捏緊了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