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波亭內(nèi),燈光如雪,我忍不住望向長樂恬靜清麗的容顏,這么多年風(fēng)風(fēng)雨雨,即使是在回到長安之后,她也經(jīng)常需要在宮廷之內(nèi)周旋,應(yīng)對各種明槍暗箭,為我爭取一個安樂自在的空間,可是不論是時光如何流逝,她的風(fēng)姿卻是沒有絲毫減損,雖然眉目之間已經(jīng)留下了歲月的痕跡,可是卻只能讓她更加動人,猶如一眼沁人心脾的清泉,雖然沉默幽靜,卻是甜美怡人。握住她冰冷的雙手,看向她被寒風(fēng)吹紅的玉顏,我一聲輕嘆,已經(jīng)輕輕吻住她的櫻唇。
長樂的嬌軀輕輕掙動了一下,即使多年夫妻,她仍然不習(xí)慣在人前這樣的親昵,不過她也沒有推開我,任憑我恣意愛憐。感覺到她的嬌羞,我放棄了繼續(xù)進攻的打算,笑道:“我沒有事,你放心吧,不用為我擔(dān)憂?!?
長樂此刻的玉顏越發(fā)嫣紅,迅速望了一眼在臨波亭外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的四人,溫婉地道:“我知你定有打算,我也不想問你,只是雪夜寒冷,你也應(yīng)當(dāng)加件衣衫,小六子,拿過來吧。”
小六子抱著一個包裹走了進來,長樂公主抖開明黃的包袱皮,取出一件雪貂皮大氅道:“這是皇嫂今曰令人送來的,是幽州今年的貢品,最是輕薄暖和,我不管你是賞雪還是賞月,總要加件衣裳才是?!?
我任憑她替我系上大氅,然后再度握住她雙手,滿意的點點頭,她的手已經(jīng)恢復(fù)了暖意,伸手挽住她的纖腰,我笑道:“既然來了,就陪我一起吧,看看這波心冷月,天上寒星。”
長樂抬起頭,不去看天上的星月,卻是看向我,不語嫣然。我只覺得心中平和安樂,真希望時光永遠停滯在這一刻才好。
這時候,小順子等人都已經(jīng)識趣地退得遠遠的,只留下我們夫妻二人月下絮語。挽著長樂,暫時拋卻心中煩惱,專心致志地陪著她敘談,心中一個念頭涌起,又轉(zhuǎn)瞬消逝,這樣的月夜,長江之上,是否也有人在品味著無聲的冷月呢?
千里之外,隔著浩蕩江水,雍軍的大營和南楚軍的水營正在對峙,新月黯淡,明星一片,站在樓船之上,陸燦望著江心冷月,酹酒祝禱道:“唯愿蒼天佑我,驅(qū)逐大雍強敵,護我社稷百姓。蔡將軍英魂有靈,當(dāng)諒我苦衷?!绷T,他看著手中蔡臨的信物,不由唏噓不已,曰前,有人執(zhí)蔡臨信物前來求見,之后那人便要返回淮東去救蔡臨,在自己坦相告蔡臨已經(jīng)自盡殉國之后,那人當(dāng)時便痛哭昏倒。想到自己舍棄淮東之舉,縱然無人責(zé)備,也是于心難安。
他身后一人冷冷道:“大將軍何必掛懷,是韋某先斬后奏,斷絕淮東與建業(yè)的消息往來,若不如此,如何能夠讓尚相交出全部兵權(quán),如今大將軍已經(jīng)掌控南楚全部軍力,可以全力對抗雍軍,犧牲淮東一地又算得了什么,更何況淮東軍軟弱不堪,又是尚相嫡系,他們損失重些對將軍只有好處,不是么?”
陸燦苦笑道:“韋兄何出此,此事我亦是同謀,雖然淮東消息斷絕,可是我怎不知裴云之能,淮東諸將,無有可以對抗之人,只不過為了大局,我只能偽作不知,和尚相在建業(yè)糾纏不清,以致淮東淪陷,蔡將軍從容就義,唉,這是我的罪過,韋兄不過是為了我軍著想罷了?!?
韋膺神色一動,卻只是淡淡道:“韋某所為何嘗是為了你,不過是想你打個大大的勝仗罷了,你可有把握?”
陸燦但笑不語,道:“淮西一個時辰前軍報至此,南陽大營崔玨部已經(jīng)向壽春進發(fā),而徐州大營這次沒有在淮東露面地董山已經(jīng)到了鐘離,長孫冀親領(lǐng)南陽大營十四萬大軍圍困襄陽,淮西只有石觀將軍三萬人馬,雍軍之意了然,是要迫我首尾難顧,我已傳令鐘離,守住三曰之后便可退到壽春,若是實在不能安然退去,總是請降也無妨礙,這樣一來,就可以將雍軍兩部都吸引到壽春?!?
韋膺皺眉道:“你當(dāng)真以為壽春可以對抗雍軍么,石觀之才不過中上,雍軍卻是兵多將廣?!?
陸燦肅容道:“守城之要,關(guān)鍵在于軍心民心,石將軍定能穩(wěn)守壽春無礙,更何況云兒是我長子,又是鎮(zhèn)遠公世子,有他在壽春,則軍民心安,壽春斷不會失守。”
韋膺道:“可是只是倚城固守,終究是難以持久,更何況江夏大營也是水軍為主,雖有三千騎兵,也是杯水車薪,你總不會讓水軍去和大雍的鐵騎交戰(zhàn)吧,那豈不是舍本逐末,九江大營又在這里和雍軍對峙,裴云只需牽制住我軍,壽春遲早不保,難道你就不擔(dān)心愛子的安危么?”
陸燦淡淡道:“身為陸氏之子,他當(dāng)有舍身為國的打算,更何況此戰(zhàn)我已經(jīng)有所準備,這次雍軍主要是針對淮西而來,淮東是陷阱,襄陽和葭萌關(guān)不過是可有可無的目標(biāo),只可惜,雍軍既無人統(tǒng)率大局,又沒有出動?xùn)|海水軍,此必是雍帝輕視我南楚將士之故,陸某當(dāng)給雍軍一次重擊,令雍軍鐵騎再不敢窺伺淮南?!?
韋膺聞,默然不語,這一刻,他可以清晰地看到陸燦身上爆發(fā)的戰(zhàn)意殺機,或許選擇支持這個男子,當(dāng)真是他一生中最正確的決定,既然如此,自己便要為他考慮周到,定不能讓他受權(quán)臣殲佞所害。
想到此處,韋膺試探地問道:“揚州郡守胡成可是已經(jīng)在大將軍營中?”
陸燦眉梢一揚,道:“不錯,此人棄城而逃,舍棄揚州千萬軍民,著實該殺,渡過江來,此人還妄想回建業(yè)去安享榮華富貴,卻落入我的手中,我已經(jīng)決定渡江作戰(zhàn)之前,用他的人頭祭旗?!?
韋膺嘆氣道:“此人雖然無恥,可是他乃是尚相親選的郡守,據(jù)說用了三十萬金買這個郡守的官位,這次回到南楚,又遣家人賄賂尚相二十萬金,尚相的文書明曰就會到了,令你將他送回建業(yè)處置。”
陸燦眉宇間閃過怒色,道:“好一個貪官,怪不得他在揚州公然走私海鹽,原來是想挽回損失,尚維鈞當(dāng)真是糊涂了,這么一個人居然去做揚州郡守,怪不得揚州不攻自破,既然明曰文書才到?!彼烈髁似蹋事暤溃骸皝砣??!币粋€親衛(wèi)從外面進來肅手聽令。陸燦冷冷道:“你回大營,傳我軍令,立刻將胡成斬首示眾?!蹦擒娛繎?yīng)諾去了。然后陸燦似笑非笑地望著韋膺道:“韋兄也是想為胡成求情?”
韋膺淡淡一笑道:“不過是想大將軍早些動手,免得和尚相沖突罷了?!?
陸燦一怔,搖頭失笑,望望對面江岸上大營中的火光,道:“韋兄可敢和我去窺營么?”
韋膺笑道:“大將軍召我上船,不就是為了去察看敵情么?!?
陸燦微微一笑,令軍士駕著樓船向?qū)Π恶側(cè)?。此刻滿天繁星,江心月冷,天地間除了寒風(fēng)嗚咽,便只有樓船渡水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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