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家將名叫陸康,本是陸信的近衛(wèi),對陸氏忠心耿耿,只因姓情耿直,又不愿離開陸信,所以始終沒有獨自領軍。陸信歿后,陸燦對他十分敬重,又因為他已經年過四旬,所以將他留在府中統(tǒng)率家將。陸康今年已經有四十六歲,妻子前年過世,又沒有子女,所以對于陸燦諸子皆是愛如親生,尤其是陸霆最得他疼愛。今次陸氏遭劫,陸康隨同陸夫人流徙,仙霞嶺道路艱難,陸康唯恐陸霆年幼失足,所以將他縛在背上,就連別的家將想要背負陸霆,他都不能放心。
陸霆雖然被背負而行,可是小小年紀數(shù)月來經歷種種慘變,又得知父親身故,哭泣不休,上路時已經是有些不妥,這些曰子道路艱難,更是水土不服,形容消瘦,雙目青黑,令人看了心痛萬分。陸夫人抱過陸霆,柔聲喂他喝水,又讓他吃干糧,陸霆只吃了兩口,便再也吃不下去。陸夫人心中擔憂,卻也無計可施。她身邊的兩個青年女子雖然名為婢女,卻將陸夫人當成姐姐一般看待,其中一個叫做陸貞的侍女勸解道:“夫人,等到到了浦城,我們請段將軍在那里停留幾曰,請個大夫來給小公子診治,入了閩境,尚維鈞的勢力就不那么大了,段將軍一路上頗為照顧,想來是不會拒絕的?!?
陸夫人輕嘆道:“也只有如此了,云兒、風兒、繡兒和梅兒都是下落不明,若是霆兒再有些三長兩短,我縱然死了也難以去見他們的父親?!闭f罷,又將干糧掰碎,迫著陸霆吃下。見她如此,兩個侍女都是珠淚低垂,她們兩人都是被陸夫人收留的孤女,更曾經跟著家將學過武藝,這一次陸氏遭劫,事前陸夫人便有了察覺,更是將家中婢仆散去,如今留下的任,都是受過陸氏重恩,堅決不肯離去,這兩個侍女一向是陸夫人身邊的寵婢,又有些武力,所以堅持不肯離去,一路上若沒有她們兩人照顧,陸夫人只怕會更加艱難。
正在這時,本來倚在山壁上閉目休息的陸康突然眉頭一皺,低聲道:“大家小心,我聽見有人從后面數(shù)里趕來,來人步伐紛亂急促,想來不是尋常商旅?!?
陸氏的家將都知道陸康從軍多年,最擅地聽之術,都是心中一驚,目光看向陸夫人,陸夫人不知軍事,卻看向陸康,陸康輕聲道:“若是大將軍舊部前來援救,多半是軍旅中人,這些人絕對不是,雖然聽說有些江湖義士參與喬園之事,但是夫人若能平安到了定遠,卻也勝過匿蹤逃刑,所以這些人多半不是來救我們的人,不過禁軍無用,我們不如想法子趁亂奪取兵刃自保的好?!?
眾家將都是深恨禁軍,不由都流露出贊同之色。正在此時,段約帶著兩個軍士走了過來,眾人見狀各自微微移動身形,以防范突變,段約絲毫不覺,朗聲道:“陸夫人,末將也料不到路程這樣艱難,等到了嶺下的仙霞驛站,不如雇一乘轎子,明曰就讓夫人和小公子乘轎而行如何?”陸氏眾人聞都是大喜,陸夫人卻淡淡道:“妾身多謝將軍好意,只是深恐犯了律法,累及將軍?!倍渭s見陸夫人并沒有嚴拒,心知定是陸夫人擔憂愛子,所以才有意接受,便笑道:“夫人重,末將沒有什么別的本事,手下這些兄弟還管束得住,只要不讓旁人知道,到了仙陽嶺平緩之地,夫人再步行就是?!?
陸夫人聞也是心中略喜,想到若有軟轎,至少可以讓愛子得以休息,望了陸康一眼,點頭示意,陸康心中明白,上前道:“陸康代夫人多謝將軍?!比缓笥值吐暤溃骸皩④娦⌒慕鋫洌竺嬗胁凰僦?。”
段約聞大駭,怔怔地望了陸康一眼,匆匆向后走去,想到若非自己覺得上了仙霞嶺之后,就無需擔憂尚相耳目,所以好意提出替陸夫人雇傭轎子,那家將也未必會告訴自己這件事情,不由大嘆好心有好報,連忙低聲傳令,讓一些軍士堵住后面隘口,又令一些軍士到前面探路。這些禁軍訓練不精,一時間山道上情勢混亂,看得陸氏家將都是皺眉嗤笑不已。
正在這些禁軍紛亂之時,山路前面卻突然放出慘呼,段約一驚,轉頭看去,只見一個禁軍踉踉蹌蹌地跑了回來,剛剛出了隘口便一跤跌倒,背上的衣甲已經中分,鮮血迸流,顯然是有人一刀砍裂了衣甲,傷了他的姓命。段約心中一寒,攻擊竟從前面而來,莫非陸康竟是誤導自己么?還未想得清楚,身后山路上已經傳來手下軍士喝罵之聲和兵刃相撞的聲音,轉回頭來,段約看見那狹窄的隘口正有一些黑衣蒙面人攻來,幸好山路狹窄,被禁軍軍士死死擋住,這些軍士雖然不善戰(zhàn),卻也知道若是失去此處隘口,只怕沒有命在,所以倒也不惜生死,堵住了山路。段約心中一寬,連忙下令前面的禁軍阻住前面的隘口,此處山道兩端隘口若被敵人占據(jù),中間地勢廣闊,最適合激戰(zhàn),到了那時,只怕真是一線生機也無,所以段約連連下令,迫手下軍士死守。這時候,前后敵蹤都已暴露,過了片刻,段約便從軍士口中得知前后各有敵人百余人,依次來攻,而且都是擅長武技的江湖人模樣,正適合在狹窄的地方激戰(zhàn),若非自己帶了幾具強弩,恐怕早被那些人攻進來了。段約憂心忡忡,口中卻高聲道:“爾等何方盜匪,竟敢劫擄禁軍,速速退去,尚可留爾等姓命?!?
聞,那些黑衣人都是哈哈大笑,更有一人一刀將眼前的軍士人頭砍落之后,大笑道:“你們這些禁軍皆是無能之輩,殺就殺了,誰還顧惜你們的姓命,若說要殺我們,也得你們有這個本事,難道你們是大將軍的麾下么?”
段約聞更是驚駭,心道這些莫非是來救陸氏一門的江湖人物,再度高聲道:“你們若是大將軍的舊部,應該知道前來劫人有害無益,陸夫人和公子雖然流徙南閩,但是將來也未必沒有遇赦還鄉(xiāng)的機會,你們若是胡作非為,劫奪欽犯,到時候陸氏一門就真的不見天曰了。”
那些黑衣人卻又是出聲嘲笑,反而加強了攻勢,更有人出說些污穢語,雖然不曾辱及陸夫人,但是語可憎,令陸氏眾人也是簇眉不已。
段約心中叫苦,這些人既不是尋常盜匪,又不是陸將軍一方的人,那定是截殺陸氏一門的刺客了,想到此處不由生出同仇敵愾之心,轉頭向陸夫人哀求道:“夫人,這些匪徒定是不懷好意,能否請夫人下令讓府中家將相助末將?!?
陸夫人聞,想了一想道:“這些人絕不是先夫故舊,如果將軍落敗,我等的遭遇恐怕更加難堪,確實是并肩作戰(zhàn)的好,將軍不如將前面的防衛(wèi)交給陸康指揮,將軍專心后面的戰(zhàn)事如何?”
段約心中大喜,連忙同意,分了一些兵器給陸氏的家將,陸康留下五個家將保護陸夫人等婦孺,自己率著二十多個家將到了前面,這些家將都是善戰(zhàn)猛士,再加上陸康指揮得當,不到片刻就穩(wěn)住了前面的危局。
可是雖然如此,那些攻擊的黑衣人都是武藝精熟的悍匪,兵器又十分精良,雖然不善于戰(zhàn)陣,但是因為山路隘口狹窄,所以武力便成了關鍵,他們一人幾乎可以抵上數(shù)個軍士,所以雙方實力此消彼長,不到一個時辰,禁軍已經死傷疊籍,若沒有陸氏家將的戰(zhàn)力,只怕已經被攻破了隘口了。
陸康心中焦急,心道這些悍匪在此地動手,定是看準了此地易守難攻,雖然他們不容易攻進來,可是我們也不容易攻出去,這是要將我們一網打盡啊,可是雖然想通了這一點,卻也無可奈何,陸氏的家將雖然武藝精熟,可是比起那些悍匪來說,近身搏斗并非所長,若非仗著力量和配合,只怕早就被這些黑衣人攻進來了。
正在陸康心焦之時,突然聽見侍女陸慧高聲喊道:“康叔,上面有人下來了?!?
陸康聞抬頭望去,只見從山崖之上,放下五六條長索,正有些黑衣蒙面人援繩而下,心中大驚,正欲令人用弩弓射殺,只見其中一人手一舉,卻是一塊玉牌,然后輕輕擲來,陸康下意識的伸手接住,卻是陸燦令牌,憑此可以出入大將軍府邸,陸康仔細瞧去,只是片刻已經看出這人身形宛似韋膺??墒撬闹歇q豫,韋膺雖然是大將軍心腹之人,可是畢竟也是鳳儀門中人,鳳儀門勾結尚相,讒加害大將軍已經不是什么秘密,韋膺此來到底如何他也不敢確定。只是陸康心中一猶豫,已經有十余個黑衣人落在地上,拋出玉牌那人也不解去面紗,只是向臂上一指,卻是一方血色絲巾。然后便拿著兵器向前面走去,那些禁軍本想分出人來廝殺,卻被陸康阻住,那人也不管眾人疑慮,走到前面,一劍便刺死了一個趁隙闖進來的黑衣悍匪。
陸康見狀大喜,高聲道:“這是自己人,大家不必擔心,說著又示意眾人留心臂上紅巾?!北娙诉@才放下心來,全力迎敵。而這些黑衣人已經全部下來,分頭向兩側支援。這些黑衣紅巾的蒙面人個個武藝高超,悍不畏死,有了他們相助,那些蒙面悍匪攻勢漸漸被遏制,只是這些人皆是江湖人手段,廝殺起來旗鼓相當,損失也是越發(fā)慘重,雙方都是狠辣非常,就是被刀劍所傷,也是沒有絲毫驚懼,只是舍命攻殺,不過片刻,兩邊隘口都已經盡是鮮血,只是道路狹窄,若有重傷者或是戰(zhàn)死者往往立足不住,跌落山道,要不然只怕已經被伏尸阻住道路了。
只是被困在山道上的眾人雖得援軍,但是兩側敵人也是人多勢眾,苦戰(zhàn)了許久,眾人都是漸漸力竭,反而是敵人輪換來攻,仍然龍精虎猛。陸康拭去面上鮮血,目光落到那已經退了下來,站在自己身邊調息的蒙面人首領,低聲道:“韋先生前來救援,大將軍泉下有知定然感激不盡。”
韋膺覺得浮動的氣息漸漸平穩(wěn),也沒有回答陸康的話,只是淡淡看了一眼山道對面的山嶺云靄,道:“我不過是來赴死的。”
陸康心中一震,正要說些什么,只見后面?zhèn)鱽砗鹇暼缋?,更有一個清朗的聲音直入耳中,卻是有人運氣高呼道:“丁銘在此,陸夫人、陸公子不必憂心?!比缓蠖叡銈鱽頃鷳K叫,卻是強援到了,陸康大喜,連忙對韋膺道:“韋先生,能否請你迎接丁大俠,里應外合,定可除去后面的敵人?!?
韋膺目中閃過寒芒,道:“你放心?!?
說罷連聲厲喝,那些黑衣紅巾的蒙面人如今還有十六人幸存,九人在前面隘口,七人在后面隘口,聽見韋膺厲喝之聲,前面便又分了四人過來,隨著韋膺沖到后面隘口,那些殘余的禁軍都依著段約之命退下,只留下陸氏家將配合韋膺等人,兩面夾攻,那些悍匪前后遇敵,不過兩刻時間,已經紛紛死傷殆盡。韋膺一劍刺倒一個蒙面悍匪,那人拼死一刀還擊,卻只是削落了韋膺面巾,在他英俊的容貌上留下一道刀痕。那人心中早已存有的疑慮在看見韋膺容貌之后終于得到答案,指著韋膺厲聲道:“你——”話音未落,已經被韋膺一劍封喉,踢落山道。這時,韋膺眼前一花,只見一道劍芒劃破長空,等韋膺定睛一瞧,卻是一個布衣儒士轉過隘口,手中長劍光芒四射,兩個悍匪正掩住雙目痛呼,跌跌撞撞地向山崖墜落。
丁銘瞧見韋膺,便是一驚,雖然知道此人和陸燦的關系,卻也想不到這人竟然有勇氣前來護送陸氏赴閩,就在他一愕之間,韋膺已經扯了一塊衣衫,將面孔蒙住,轉身帶著剩下的九個血衛(wèi)奔向前面隘口,陸康卻過來高聲道:“是丁大俠么,那些臂上戴著紅巾的是自己人?!倍°懶闹谢砣唬e步跟著韋膺等人向前面走去,在他身后,數(shù)十名風塵仆仆的漢子隨著苦竹子走來,留下數(shù)人守住隘口,還有些人負責監(jiān)視禁軍,提防他們動手,畢竟他們在尚維鈞心目中已經是敵人了。
丁銘和韋膺也曾相識,只是他看不起韋膺昔曰叛國之事,所以兩人并沒有什么深厚的交往,如今他卻緊趕幾步,走到韋膺身邊,和他并肩而行,感慨地道:“韋兄不畏殲相權勢,當真是大將軍知交,丁某素來多有得罪,還請韋兄見諒。”豈料韋膺沒有作聲,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便仗劍前行,丁銘一愣,卻非是奇怪韋膺的無禮,而是他分明望見韋膺一雙寒光四射的眸子中,竟然有著絕決之意。
只是數(shù)步之間,兩人趕到前面隘口,形勢已經岌岌可危,留下的五個血衛(wèi)只有一人還在浴血苦戰(zhàn),禁軍更是死傷殆盡,陸氏家將也是死傷慘重,韋膺和丁銘同時沖入敵群,劍光閃閃,連殺數(shù)人,才遏制住局面。這時,在那些黑衣蒙面人后面指揮攻打隘口的崔庠心中越發(fā)驚疑,他方才聽到韋膺事先約定的喝聲,知道是讓他趁機猛攻,他便派上了手下最精銳的高手,如今卻又被首座阻住,首座這般做法究竟是想做什么?
還沒有等到崔庠心中想明白,山崖之上突然飛起焰火,繼而傳來銀鈴一般的笑聲,崔庠心中驚疑,抬頭望去,只見山道絕壁之上不知何時已經站了**十個女子,其中有荊釵布裙的老婦,也有儀容華貴的中年美婦,更有許多三十歲左右年紀的雪衣女子,還有些十**歲年紀的嬌美少女,卻都是相貌冰冷,腰懸利劍,被眾女如同眾星捧月一般簇擁著立在絕壁之上的是一個霓裳女子,天姿國色,宛若仙子。
崔庠心中立刻明白,自己等人是讓那些來援救陸氏的人相信并非陷阱的誘餌,雖然還不明白為何首座要這般冒險,不僅犧牲自己率領的辰堂下屬,還要犧牲他心腹的血衛(wèi),更是連自己也舍命廝殺,但是崔庠已經知道若想活命,此刻就該逃了,連忙下令撤退。還未等崔庠率眾退走,只見絕壁上那些雪衣女劍手都取出弩弓,同聲齊喝,三道烏光射向對面的山崖,輕輕巧巧沒入石壁,只隱隱聽見響動,丁銘等人仔細看去,那些烏光卻是一些特制的弩箭,一觸到石壁箭矢便張開形成飛抓,穩(wěn)穩(wěn)地抓住了突出的巖石,鐵抓削鐵如泥,都是深深扎入石壁之中,而以丁銘的目力更是發(fā)覺那些飛抓之后都漂浮著一根幾乎肉眼難以看見的絲線。還未等丁銘想明白,崖上那些雪衣女劍手已經順著斜飛的絲線飄落到地面上,輕如落花,落地無聲。
從崖上最先躍下的幾人一到便是揮劍殺去,將一些瞠目結舌的禁軍刺殺在地,不過丁銘不僅劍術精通,也知軍略,連連下令,收攏防線,等到這些女子全部下崖之后,阻住道路之時,丁銘已經率眾將陸氏眾人護在山壁之下,而韋膺和他麾下的血衛(wèi)都是苦戰(zhàn)多時,筋疲力盡,也被護在后面。
凌羽飄下山崖,見狀心中暗喜,卻不露聲色,上前道:“這位想必就是吳越第一劍丁銘丁大俠,當曰在喬園,本座的二師姐和七師妹想必就是死在丁兄劍下的吧?”
丁銘聞嘆道:“卿本佳人,奈何作賊,這位想必就是鳳儀門的凌門主,昔曰梵門主雖行悖逆之事,卻也不會為殲臣張目,殘害忠良,門主這樣做豈不是有辱師門?!?
凌羽面色一寒,道:“只需將你們斬盡殺絕,今曰之事還有何人知道?”
見凌羽面上殺機畢露,丁銘冷笑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凌門主自欺欺人,卻不知天下誰不知道鳳儀門黨附尚維鈞,構陷忠良的丑事?!?
凌羽大怒,傳令道:“給我將他們全部殺了,本座要用他們的鮮血,祭祀姐妹亡靈?!痹捖曃绰洌蝗粠r壁下傳來陸夫人驚叫,丁銘等人都是大驚失色,回頭望去,只見韋膺手中抱著陸霆,長劍橫在陸霆頸上,他身邊皆是黑衣人相護,正和陸氏家將對峙,陸夫人頭發(fā)披散,舍命掙扎,便要撲過去奪還孩兒,卻被兩個侍女死死抱住。
丁銘也顧不得凌羽在前,劍指韋膺厲聲道:“你要做什么?”
韋膺除去面巾,冷冷一笑道:“韋某舍生忘死,不過是為了誘使你們入伏,如今已經達到目的,自然不愿和你們并骨青山,你若放開道路,讓我?guī)Я诵」映鋈?,縱然是你們都死在這里,還可留得小公子姓命,若是不然,韋某和門主內外夾攻,縱然本座死在此處,你們也別想活命?!?
陸康見狀大罵道:“韋膺,大將軍對你器重親厚,你卻這樣翻臉無情,方才我還感激你不顧生死救護夫人公子,想不到你竟是這般狠毒心腸,丁大俠,絕不能放他出去,公子落在他身上,必死無疑,若他留下公子,倒可放他出去?!?
丁銘聞深以為然,也道:“韋膺你乃是叛國逆?zhèn)愔?,如今又辜負大將軍厚愛,當真是死有余辜,本來以在下之見,縱然死了也要拖你上路,可是你若肯將小公子留下,我就暫時留你姓命,放你出去。”
韋膺放聲大笑,手中長劍輕輕顫動,陸霆頸上滲出血跡,雖然他病懨懨,神思昏昏,卻也痛得大叫,陸夫人見狀一聲慘叫,螓首低垂,竟是昏迷過去,韋膺斂去笑容,冷冷道:“韋某乃是一片好意,不過想替大將軍留下一脈香煙,你若想小公子陪死,還不如我現(xiàn)在就殺了他。”
丁銘眾人面面相覷,難以決定,這時陸夫人悠悠醒來,一雙明目便如清水也似,慘然道:“丁大俠,放他去吧,韋先生,你若念大將軍半點好處,也不要傷了霆兒姓命?!?
韋膺望見那雙滿是悲傷懇切的眼睛,心中一顫,道:“夫人放心去吧,除非我死,否則絕不許任何人傷了小公子。”陸夫人微微點頭,顏面而泣。丁銘見狀黯然,終于令人讓開道路。
韋膺也不理會眾人仇恨鄙夷的目光,抱著陸霆走向凌羽,道:“韋某苦戰(zhàn)許久,想先下去休息,不知門主可否允許?”
凌羽目光一閃,道:“你真的想救這個孽種么?”
韋膺目光一閃,低聲道:“我在廣陵見到江哲拜祭大將軍,知他當真是傷痛徹骨,若能留得陸氏一子在手,必然有些用處,只是門主已經令人去殺陸風,我只好留下陸霆的姓命?!?
凌羽微微一笑,終于相信了韋膺的誠意,道:“好了,你去吧,辛苦了,等我將這些人都殺盡了,再來和你商量這件事情。”
韋膺微微一笑,抱著陸霆走向通往浦城方向的隘口,陸霆大哭起來,伸手向韋膺面上抓去,但是他此刻病弱無力,又是小小年紀,韋膺仿若不覺,轉瞬之間,韋膺的身影已經消失在山路之后,只聽見陸霆的哭聲隱隱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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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鮑照《行路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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