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影保養(yǎng)精致的手蓋在他寬闊的手背上,那上面還有一條刀傷的疤痕,像起伏的細(xì)小丘陵。她對著電話那頭的陸飲冰說:“我要公開。”
趙駿渾身一震,眼睛里有了濕氣。
“既然你已經(jīng)決定了,我就不勸你了。新婚快樂,回來我給你們慶祝?!?
“等蜜月度完了我再公開,免得有人在這段時間騷擾我們?!?
“好,再見。”
“回國見。”
陸飲冰掛了電話,繼續(xù)倒在床上,心情沒來由地有些煩悶。她和來影是七年前認(rèn)識的,那時候雖然對方還在念大學(xué),但年齡相仿又彼此投緣,很快就無話不談,她一直都知道她從初中交往到現(xiàn)在的男朋友趙駿的存在。
陸飲冰二十歲的時候已經(jīng)拍過不少電影了,演了很多角色,平時閱讀量也廣,對人生百態(tài)早就有了自己的一套體會,老實說她從來沒有看好過這對,時間、距離、地位的差距一定會把他們分開,只是時間早晚。
現(xiàn)在來影居然告訴她,她和男朋友結(jié)婚了。她才二十七歲,去年剛拿了金像獎最佳女主角,事業(yè)蒸蒸日上,選在這個時候結(jié)婚而且公開婚訊,她是瘋了嗎?還是她沒睡醒?
陸飲冰蒙頭繼續(xù)睡了一會兒,打開手機(jī),和來影在十分鐘之前掛斷的通話記錄還在那里,她不是在做夢。
陸影后費解了。她拍了十三年的電影,演過的角色少說也有幾十個了,愛情戲不在少數(shù),什么愛別離、怨憎會、求不得、放不下,統(tǒng)統(tǒng)體驗了個遍。但是刨去這些角色,她本人沒有談過哪怕一次戀愛,連曖昧都沒有,她從小對扮演別人的興趣比做自己的興趣大多了,有時候看別人談戀愛,喜怒哀樂都牽在另一個人身上,甚至是要死要活,都覺得實在是太可怕了。
是斗地主不好玩還是想演的戲都演完了,沒事談什么戀愛?
拍戲使她充足,拍戲使她快樂。
她從床上翻身而起,把睡袍的前襟攏了攏,坐到桌前翻看起劇本來。
劇名叫《破雪》,背景架空,是個天子式微,群雄割據(jù)的時代,要說是春秋爭霸也行,要說是五代十國也可以,服裝道具組是秦翰林自己帶的,有專門的設(shè)計師。陸飲冰飾演的是男主角——楚國的六殿下荊秀,荊秀男生女相,樣貌俊麗,因為身體羸弱、弱不禁風(fēng),不善弓馬騎射,從小備受冷落。有一次宮廷宴會,西部小國姑臧進(jìn)獻(xiàn)了一個美貌的舞女,一舞驚天下,當(dāng)即被楚王納入后宮。然而這個舞女卻在宴后悄悄找上了六殿下,要幫助六殿下奪君位……于是從大楚后宮開始,一只看不見的手?jǐn)噭悠疬@盤風(fēng)云局。陰謀、詭局、信任、背叛,好戲一場接一場連番登場,陸飲冰翻完劇本,把結(jié)尾看了兩三遍,才意猶未盡地合上。
毫無疑問,這個舞女就是本來要由來影飾演的女主了。
陸飲冰重溫劇本后,再次氣憤來影丟下她一個人跑去度蜜月。她就知道以尤其喜歡女人戲的秦翰林的尿性,是絕對不會放棄任何一個讓她和女主曖昧的可能,尤其是她這次反串個男的,明目張膽地和女主滾床單都行了,只要滾得不要那么露骨,還不需要擔(dān)心觸犯x局的規(guī)定。
陸飲冰單手托腮,總覺得識破了秦翰林要她反串的真實目的。什么氣質(zhì)只有她符合,這部戲就是量身為她打造的,把她夸得天上有地上無,那這個疑似和父王爭女人的六殿下是怎么回事?!只是想玩俄狄浦斯情結(jié)嗎?!
誰信誰傻瓜!
現(xiàn)在來影走了,還不知道要找個什么歪瓜裂棗給她搭戲呢?要是人選不滿意,她就撂挑子不干了,大不了三十斤肉白掉了!
……
話分兩頭,夏以桐在陸飲冰那兒吃了閉門羹,沾了一鼻子灰下樓,也是照樣把自己往床上一扔,癱著不動,感覺做什么都失去了動力。
“方茴,你說我紅嗎?”夏以桐沮喪地問道。
“紅啊,夏老師特別紅?!狈杰詈敛华q豫道,“以前我就聽人說娛樂圈里看一個人紅不紅,不是看她在微博上熱搜指數(shù)是多少,而是看你媽媽認(rèn)不認(rèn)識他她。夏老師,我爸爸媽媽爺爺奶奶都認(rèn)識你,每次看電視看到你都不舍得換臺的,你不紅誰還紅。”
夏以桐一點都沒被鼓勵到,反而更傷心了,用手背蒙著眼:“但那又有什么用呢?她都不認(rèn)識我是誰。”
她說著說著覺得自己語氣有點不對勁,趕緊先閉了嘴。
方茴沒聽出來她微弱的哭腔,道:“誰不認(rèn)識你???”
“沒誰?!毕囊酝┑茸约呵榫w調(diào)整好,坐起來,恢復(fù)了往常樂觀開朗的樣子,“你說陸影后紅不紅?”
方茴在給她把行李收拾出來,聞張大嘴:“???”
夏以桐:“啊什么,你快說啊。”
方茴低頭嘟囔了兩句,大約是覺得這個問題問得特別沒水平,但一時間也沒辦法用簡單地用紅不紅來概括,便說:“好像沒有人不知道陸影后是誰。”
如今的演藝圈陷入了一個怪圈,好像演員和明星逐漸異化成了兩個職業(yè)。前者靠演技,后者靠人氣。很少人二者兼顧,偶有兩者得兼者,那必定是全民性的天王天后。
陸飲冰是演技和人氣并重的票房女王,而夏以桐只是個單純的流量明星而已。
但夏以桐渾不在意,她往后一倒,仰躺在床上,無聲地大笑。
方茴急道:“夏老師你怎么了?”
夏以桐說:“我開心啊?!?
她喜歡的人那么優(yōu)秀,她不開心難道要哭嗎?
她現(xiàn)在不認(rèn)識自己沒關(guān)系,是因為她還不夠紅,總有一天她會認(rèn)識自己的,以前她還是個只能在臺下遠(yuǎn)遠(yuǎn)看著她的小粉絲呢,現(xiàn)在都能和她搭戲了。
雖然只是個小宮女,那也夠了,以后會有機(jī)會搭更多戲的。
等等?小宮女?她為什么拘泥于小宮女這個角色呢?來影后罷演,現(xiàn)在有一個大好機(jī)會擺在面前,雖然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性被挑剔的秦導(dǎo)斃掉,但不試試怎么知道呢?不就是臉皮嗎?她不要還不行嗎!
時不我待,說干就干!
夏以桐從床上一躍而起:“走,方茴,我們?nèi)フ仪貙?dǎo)?!?
秦翰林不在片場,負(fù)責(zé)幫秦翰林選角的助手之一——方才那個副導(dǎo)演在,夏以桐鼓起勇氣,落落大方地跟他說了自己的想法,副導(dǎo)演一臉果然不出我所料,積累的一絲好感蕩然無存。
副導(dǎo)演爽快道:“好?!?
夏以桐喜上眉梢,不敢相信居然這么簡單。
他翻翻手機(jī)的備忘錄,按著鍵盤:“夏以桐,第十九號了。”
“請問,是什么十九?”
副導(dǎo)演:“第19個參加女主試鏡的。”
夏以桐:“……”
“我估計還有不少人,”副導(dǎo)演拍拍她的肩,公事公辦的口吻,道,“祝你好運。”
夏以桐:“……”
有專門的工作人員帶領(lǐng)著演員們的粉絲到固定場地,粉絲們一伙一伙地按照愛豆聚攏在一起,喊著愛豆的名字。乍一聽上去,喊陸飲冰和喊夏以桐的聲浪居然平分秋色,還有一波差不多的是小鮮肉余清的,再有一些就是稀稀落落,在嘈雜的人聲里竭盡所能地不被淹沒的其他演員的名字,哪怕他們資歷更老,在演藝圈的地位早就不可撼動。
有一點諷刺,但現(xiàn)實如此。
夏以桐穿著t恤熱褲,在盛夏的烈日炎炎下,一身都是汗,全身都黏糊糊的,她動了動胳膊,感覺整個人跟泡在水里似的,看向站在她身邊的陸飲冰。
陸飲冰也是一身清涼的夏季裝扮,嘴角勾著一抹淡淡的笑,形狀優(yōu)美的薄唇倏地輕輕動了一下。
“他娘的?!?
一聲低低的國罵鉆進(jìn)聽力遠(yuǎn)勝常人的夏以桐的耳朵,她愣了一下,以為自己聽錯了。
“到底還要多久,人都要中暑了?!?
夏以桐努力豎起耳朵。
“換個有涼棚的地方會死嗎?”
“完了完了,這次又要曬黑了,昨天剛做的保養(yǎng)?!?
“最討厭夏天開機(jī)了。”
“秦翰林這個老東西不是告訴我很快就好嗎?又騙我!”咬牙切齒的。
“多久了?現(xiàn)在肯定有一個小時了?!?
夏以桐抬手看了看自己的手表:才過了十分鐘。
“熱死了熱死了。”
“我要著火了。”
“站不下去了?!?
“他娘的,不干了!”
作者有話要說:啊,二更辣!為自己打call
此章鳴謝賦白大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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