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大理佛幢

大理十村八鋪，巴掌大點兒地方，楚晗以前就熟悉，因此沒費多少工夫就找到大致地點。附近的東寺街西寺街，有好幾處號稱“鎮(zhèn)龍塔”、“守龍村”的，其實都是后來人搞的山寨贗品。他們打聽了當(dāng)?shù)厣蠚q數(shù)的老人兒，隨即在百花山南麓找到佛幢遺址。

遺址上拔地造起一座博物館。那博物館館長得知他們來意，說，找古佛幢？那棟佛幢就在我們館里展出，你們?nèi)タ绰铩?

館長笑瞇瞇一指：“喏，這就是我們大理的鎮(zhèn)龍寶塔，有兩千年歷史……”

館長徑自滔滔不絕，然而房三爺當(dāng)時瞟一眼展廳正中大玻璃罩子里那座三米高的石雕佛幢，就沒再瞟第二眼，當(dāng)場那表情就是不屑：鬼話，這破玩意兒你跟我說是鎮(zhèn)龍的？這里邊再擺個水盆兒，您家里鎮(zhèn)娃娃魚的吧！我們信，小白龍還不干呢！

館長跟他們講故事講得云山霧罩。這地方大約在八十年代時，還沒有開發(fā)商投資建設(shè)，也沒博物館，這遺址上是一所小學(xué)校，名喚“古幢小學(xué)”。那座佛幢就鎖在學(xué)校后山破落的院子里，平時沒人敢進(jìn)。有一回幾個學(xué)生膽大，就去探險，鉆到佛幢底下，去掀井蓋望井口，結(jié)果那夜突然電閃雷鳴，暴雨傾盆而落，整座院落轟鳴不止……據(jù)說第二天那幾個學(xué)生被找回來，都嚇瘋嚇傻了，中邪一般，不知看到了什么。市政府來人將后山徹底封鎖，掩埋惹事的井，后來小學(xué)搬遷到別處，此處就蓋成一座博物館。

羅戰(zhàn)悄悄跟楚晗說：“別聽這館長扯淡，他蒙咱們是外地來的，就沒說實話，想把咱幾個嚇回去。咱們出去找小學(xué)校當(dāng)年的遺址?！?

幾人傍晚太陽快落山時，悄悄出發(fā)。

初秋微涼，房三兒和羅老板都穿上黑色長袖緊身衣迷彩褲和靴子。楚晗在野外一般會穿一件帽衫，嘬腿長褲，領(lǐng)口袖口褲腳都扎嚴(yán)實，防蟲咬。

淡紅色天邊有微雨跡象，星象依稀可辨。有一顆隕星從天邊倏然滑落，映射出斗笠大的一團(tuán)光芒，被楚晗肉眼捕捉。

過了一個雨季夏天，山上草木茂盛，荊棘灌木掩蓋著當(dāng)年遺留的斷壁殘垣。墻縫里爬滿生命力頑強的野棘，在夕陽下滴出血紅色。他們翻過圍墻缺口，扒開樹叢，迎面一座幾乎與樹木植被連綴在一起的青灰色石雕古佛幢，徹底暴露出來。

他們仨人仰望這座古幢，半天互相都沒說話。

壯觀的七層佛幢，與周圍山色已然融為一體，仿佛嵌在濃綠色陰翳中。佛幢每一層都呈現(xiàn)不一樣的浮雕佛家故事，目測至少三四十米高。塔基龐大厚重，角落處崩起幾塊條石，基座與一棵老榕樹的根系扭纏一起。

就是這兒了。

羅老板那兩個小弟被留在山腳下，守著車子和給養(yǎng)。楚晗叮囑他們別走掉，但也不要跟上來。

來都來了，一定進(jìn)去看看。

一開始的嘗試很不順利。羅戰(zhàn)和楚晗分別用隨身攜帶的裝備試著打開入口處的一道石門。但石門活像長在一座實心山體上，堅實不可撼動。忙活了一個小時，都感到挫敗，房三兒隨后按捺不住，示意楚晗讓開，開始了“撞”門。

房三爺是真的撞，蹲身在石門一側(cè)，臉色冷冷的，發(fā)力用肩膀“哐”一聲撼向厚重石墻。碎落的石塊兜頭撲灑而下，落這人身上。石門竟然只是外面一層不停掉渣，內(nèi)部巋然不動，鐵板一塊。房三兒再撞時，里面竟“砰”一聲發(fā)出對撞的悶響。

好像有什么東西從里面頂著！

楚晗辨認(rèn)聲音能聽出，那是兩道蠻力對撞發(fā)出的震動波，地都顫悠了。

房三爺再撞，手肘一掄磕向石門，這回“砰”一聲直接被里面的力道彈回來，磕出三五米遠(yuǎn)摔出去。

“門里邊有個人撞我?！?

房三爺?shù)跽归_來的眼角露出狠光，隔一道門怒視，一掌扒著地徘徊不前。

羅老板坐一邊叼著煙看，忍不住噴出一口煙屁股吼道：“你等等等會兒！你忒么都快把那門撞塌了，什么人還能比你勁兒大？小祖宗您快別撞了……我怕你真把它撞塌，里邊‘那東西’待會兒就要出來了。”

三人當(dāng)時也都沒有退縮的意思。他們在塔座附近盤桓很久，房三兒甚至吊鋼索爬到第三層佛幢位置，沒找著入口。

房三兒順著鋼索溜下來，撩掉頭發(fā)上的草屑，少見的面露焦躁急迫：“楚晗，你仔細(xì)瞅瞅這個塔。你不是會‘看’嗎？！”

房三兒怎么知道自己會“看”啊……楚晗心想。他慢慢繞古幢一周，說，“里面沒有活人?！庇植[眼凝視塔上幾層浮雕：“這里面有一口鎖龍井……第四層，你上到第四層，看到四層那朵曼陀羅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