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完這一切,傅蘭芽便借著窗外月光,拉著滿臉困惑的林嬤嬤進了凈房,藏在浴桶后,對林嬤嬤悄聲道:“嬤嬤,我總覺得外頭有些不對勁。”
林嬤嬤嘴無聲張了好幾下,見傅蘭芽面色慎重,絕不像是開玩笑的模樣,不由得汗毛一豎。
——————————————————————————
因云南山高谷深,氣候比旁處來得濕潤,凈房里還氤氳著之前沐浴留下的水汽,久久未能散去。
雖然時值盛暑,夜里并不寒涼,但被這種濕氣包裹久了,傅蘭芽仍覺得不舒服,仿佛呼吸都滯重了些似的。
在浴桶后抱著雙膝坐了一會,外頭一無異動,主仆二人雖然依舊不敢懈怠,卻擋不住席卷而來的困意。
正強行掙扎間,忽然外頭傳來一點輕微的動靜,這聲音落到耳里,如同雷鳴一般,登時將二人的睡意驅(qū)散。
傅蘭芽心咚咚直跳,極力屏住呼吸,借著高大木桶的遮掩,往外看去。
等看清外頭景象,身上的肌膚不自覺起了一層細細的顫栗。
就見原本撒著窗外月光的地面上不知何時多了一個黑影,那黑影一動不動,蟄伏在窗臺上,似乎正警惕地分辨屋內(nèi)情形。
過了一會,那人一躍而下,不知身上有什么古怪,行動間幾乎未發(fā)出半點聲響。
等他緩緩走到屋中,身形清晰的暴露在月光之下,傅蘭芽和林嬤嬤一望之下,幾乎是要費盡全身力氣,方能避免自己的牙齒不恐懼地打起戰(zhàn)來。
就見那人身形極矮小,幾乎只有常人一半身量,偏偏長手長腳,看著似猿非猿,古怪異常。
更令人費解的是,此人頭上纏著包頭,短袖短褲,精瘦的四肢暴露在外,竟做著夷人裝扮。
他手中握著一柄似笛非笛的東西,無聲無息走到床前,冷冷撩開簾幔,舉起那根笛狀的物事,放于唇邊。下一瞬,便見銀光閃閃,仿佛有什么銳利的東西被吹到了床上。
傅蘭芽看得倒抽一口氣,腦中同時轉(zhuǎn)過千百個念頭,此人來意不善,決不肯輕易罷手,估計很快便會找到凈房來,屆時,自己如何能躲得過去。
喊人?且不說平煜此時極有可能已經(jīng)爛醉如泥,就算是醒著,多半沒等到他聽到動靜趕過來,自己便已經(jīng)遭了毒手。
想到此處,她目光情不自禁瞟向房門的角度,暗暗比對自己和林嬤嬤在這人眼皮子底下逃出生天的可能。
那人果然很快便察覺棉被底下空無一人,猛的一把掀開衾被,看清床上景象之后,倏的轉(zhuǎn)過身,厲目緩緩在屋中掃了起來。
傅蘭芽在他轉(zhuǎn)過來臉的瞬間本能地駭了一駭,本以為會見到一張可怖的臉,沒想到這侏儒雖然鷹目勾鼻、面目陰森,卻并非鬼怪之相。
林嬤嬤眼見那人離開床前,開始緩緩在屋中移動,身子止不住抖了起來。
那人本要往桌前走,忽然腳步一頓,耳朵動了動,仿佛捕捉到了這細微至極的動靜,隨后便轉(zhuǎn)過身,握著那柄怪笛往凈房走來。
傅蘭芽眼看那人就要走到門口,忽然奮力擲出手中一直握著的燭臺,那東西極沉,破空而出,砸向來人。
那人不防黑洞洞的凈房里竟有重物襲來,吃了一驚,旋即提氣,往后掠去。
傅蘭芽見那人身形如風(fēng),不過一息功夫便退到了窗前,白白露出大片破綻,忙瞅準(zhǔn)時機,一把拽起林嬤嬤,拔步便往門口跑去,一邊跑一邊大喊救命。
誰知那人很快便看清屋中情形,眼見傅蘭芽主仆很快便要跑到門邊,眸色戾氣陡重,將那柄怪笛放于唇邊。
傅蘭芽只覺身后襲來幾股怪風(fēng),越逼越近,很快便離自己不過一尺之遙,心知那人恐怕又像方才那樣放出了暗器,咬了咬牙,拼盡全力往前奔去。
正在這時,忽然門前傳來一聲悶響,抬頭一看,卻有人從外頭一腳踹開了房門,不等傅蘭芽看清來人模樣,便見那人身形一動,旋即貼著她的頭頂掠過一陣?yán)L(fēng)。
她錯愕了一瞬,只聽身后幾聲噗噗悶響,那幾根本已逼到身后的閃閃發(fā)亮的銀針被不知什么物事一擋,如數(shù)彈回那怪人身上。
傅蘭芽這時才看清出手之人是平煜,他身上飛魚服穿得齊齊整整,眸子清醒銳利,半點醉態(tài)皆無。
那怪人左躲右擋,好容易將銀針打落,見已驚動旁人,并不戀戰(zhàn),轉(zhuǎn)身躍回窗臺,便要遁走。
平煜冷笑一聲,提步欲追,剛要側(cè)身越過傅蘭芽主仆,誰知傅蘭芽因剛才跑得脫力,直到現(xiàn)在還心有余悸,未注意腳下,不小心絆倒了裙角,直直往前一趔趄。
平煜不提防一具嬌小溫軟的身子撲到自己懷中,面色一變,仿佛被燙著了似的,忙將傅蘭芽一把推開。
傅蘭芽猝不及防,被推得差點跌倒在地,虧得林嬤嬤匆忙扶住,方才沒摔倒,狼狽地轉(zhuǎn)頭一看,就見平煜臉色蒼白,并不看她,等呼吸轉(zhuǎn)為平穩(wěn)后,這才冷冷道:“到我房間,哪也別去?!?
說完便一腳勾起方才那柄因?qū)Ω栋灯髀湓诘厣系睦C春刀,提刀在手,直奔那個剛剛消失在窗臺的身影而去。_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