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明朗,流民稀疏,路上行得順。
到侗陽時(shí),不過晌午時(shí)分,傅蘭芽酣睡一覺醒來,雖然因厚厚車簾遮蓋,無法窺得車外情形,但心知侗陽隸屬貴州,自古官道暢通,交通便利,城中人煙阜盛,頗為繁華。
一進(jìn)城,平煜便令往城東而去,越往東走,行人越發(fā)絡(luò)繹不絕,買賣吆喝聲不絕于耳,論起熱鬧,倒也不輸江南一帶城埠。
好不容易停馬,傅蘭芽主仆下車,卻見到了一處寬敞宅邸,門前早有管事等下人等候。
傅蘭芽剛欲仔細(xì)端詳,便有一位老仆得了平煜的指示,過來領(lǐng)著她主仆往內(nèi)走。
余下秦門及行意宗等一眾江湖人士,因并無離去之意,平煜也令領(lǐng)進(jìn)府中,好生安排。
這宅院極大,三進(jìn)三出,且布置得簡(jiǎn)練幽靜,傅蘭芽主仆一路穿花拂柳,到得一座小小院落,進(jìn)院之后,那仆人將她們領(lǐng)到一處廂房門前,便行告退,從頭到尾未置一詞。
主仆二人進(jìn)了房,立在房中打量一圈,見廂房明亮潔凈,處處妥帖,顯見得常有人打理。
林嬤嬤剛扶著傅蘭芽在床旁坐下,便有下人送了熱水來。除此之外,另呈了午膳,粥點(diǎn)俱全,份量十足,
傅蘭芽在山谷里摸爬滾打了一夜,早已覺滿身塵土,既送了浴湯來,直如久旱逢甘霖,顧不上用膳,先進(jìn)凈房好生沐浴了一番。
沐浴完,主仆二人坐在桌前用膳,林嬤嬤問傅蘭芽道:“這宅子怕是咱們這一路上住過最寬敞的宿處了,看那秦公子兄弟好生氣派,莫不是他們的私宅?”
傅蘭芽眨眨眼,回道:“未見得?!?
昨夜山谷一劫,平煜被那蝙蝠弄得好生狼狽,以他的性子,多半不肯再讓旁人安排住處,之所以在這宅子下榻,要么就是主人極得他的信任,要么這宅子根本就是西平侯府或是他本人的私產(chǎn)。
接下來一整日,平煜不曾露面。
到了晚間,林嬤嬤見平煜久久不至,漸生忐忑,想起那蝙蝠那般怪異,唯恐平煜將她主仆二人撇下不管。
她主仆手無縛雞之力,萬一夜間有人潛來劫擄小姐該如何是好。
傅蘭芽倒還算鎮(zhèn)定,照那晚平煜所透露的信息來看,他分明是在知道收買周總管的人是王令之后,才決定放她一馬,以便利用她來對(duì)付王令。
如今從曲靖一路行來,東廠和鎮(zhèn)摩教屢生滋擾,雖始終未能得手,但平煜一直處于被動(dòng)防御狀態(tài),尤其照前夜情形來看,他很有可能連事情真相都未有頭緒,更遑論抓住王令的把柄,
要知道錦衣衛(wèi)跟東廠歷來水火不容,平煜光沖著“東廠”這兩個(gè)字,也暫時(shí)不會(huì)將她棄之不管。
想到此處,她安下心來,寬慰林嬤嬤幾句,想想左右無事,便問林嬤嬤可曾知道父親跟王令有什么私仇,可惜林嬤嬤不過一介內(nèi)宅婦人,何曾知道外頭的事?問了半天,也未能說出個(gè)所以然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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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勇等人雖然更想在城中秦門的私產(chǎn)中隨意找出宅子下榻,但又怕鎮(zhèn)摩教臨時(shí)突襲,他們趕赴不及,商議片刻,不得不在平煜指定的這處宅邸歇下。
行意宗和秦門大多是青壯年男子,歷來有酒直需醉,到了晚間用膳時(shí),便在花廳喝酒劃拳熱鬧起來,直喝到亥時(shí)方才散席。
平煜在外院跟李珉等人議事,任他們胡鬧。
不料等議完事,他從外院回來,路過花廳時(shí),被李由儉一把拖住,不由分說灌了幾杯酒。
好不容易脫身出來,平煜回正房換衣裳,李珉跟在后面,低聲道:“傅小姐的院落外現(xiàn)在是許赫他們?cè)诎咽?,不知后半夜大人打算安排誰去接替?”
平煜默了片刻道:“這所宅子外面另有人把守,不必再專門安排人看守罪眷,爾等隨意,自行回房歇息?!?
李珉哦了一聲,看一眼平煜,忍不住道:“平大哥,我二哥這兩日真會(huì)來侗陽嗎?”
因著二哥這層關(guān)系,他跟平煜頗為熟稔,四下無人時(shí),從來都是稱呼平煜做平大哥。
平煜停步,似笑非笑道:“怎么,怕你二哥一來就試你功夫長(zhǎng)沒長(zhǎng)進(jìn),不想讓他來?”
李珉撓著頭笑了笑,不接話。
他知道平大哥為了對(duì)付東廠和鎮(zhèn)摩教,早在六安時(shí),便已在暗中調(diào)兵遣將。其中雖然未必有他二哥,但一來二哥跟平煜是生死之交,二來二哥自兩月前來到貴州后,不知在當(dāng)?shù)孛π┦裁?,久未回京。惹得祖母在家中暴跳如雷,沒事就逼著他們給二哥寫信,催他回來。
如今平大哥既已到了貴州,二哥定會(huì)第一個(gè)趕來。
說起來,自從二哥前年中了武舉被授了武德將軍,二哥便在先皇面前自稱要為朝廷搜羅民間異士,沒事就出門游歷一番,一年到頭,總有幾個(gè)月不在京城。
他跟在平煜身后往前走,感嘆道:“我好些日子未見到二哥了,有些想他?!?
平煜回頭看一他一眼,笑了笑道:“過兩日就能見到你二哥了?!?
說完,見到了正房,便道:“昨夜一夜未睡,你去跟許赫他們說一聲,大家今夜都早些回房歇息?!?
李珉哎了一聲,高高興興走了。
傅蘭芽在房中等了許久,不見平煜過來,知他另有安排,索性不再等他,上了床,鉆進(jìn)被子便睡,哪知?jiǎng)傞]上眼,門外便有敲門的聲音。
林嬤嬤跟傅蘭芽對(duì)視一眼,忙起身幫傅蘭芽穿好衣裳,下地,到得門邊,低聲問:“誰?”
便聽平煜沒好氣低聲道:“我?!彼@一路,為了傅蘭芽,不是翻窗便是翻墻,正沒好氣。
林嬤嬤大喜,忙開了門,果然是平煜立在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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