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一會,傅蘭芽摟著林嬤嬤昏昏欲睡。
馬車顛簸不休,她困乏不已,終于在林嬤嬤懷里睡去。不知睡了多久,再醒過來時,已分不清外面是白日還是黑夜,車馬卻仍未停歇。
包袱里放了干糧和水,聊以果腹。主仆二人餓了便吃,吃了便睡,除了偶爾下車打個尖,一路都未停過。
到第十日的一個傍晚,馬車仍未停下,傅蘭芽終于起疑,滄州到宣府并不需這么久的日程,何況是他們這種日以繼夜的趕路法。
難道臨時出了什么變故?
正在這時,就聽車外傳來奇怪的聲響,似是有千百人的步伐匯聚在一起,整齊劃一,由遠及近走來,聲勢謂為壯觀。
馬車恰在此時停下。
她和林嬤嬤聽得驚心動魄,訝然相顧了一會,忍不住掀開簾子往外一看,就見道路后方果然烏壓壓涌來一隊人馬,約莫有數(shù)千之眾,因天色已擦黑,一眼望去,恍如蜿蜒行來的巨龍。
她錯愕,難道這是前往宣府匯合的急行軍?
再往遠處的城墻一顧,分辨了一會,這才知道,原來她們根本未去宣府,而是徑直來了陽和。
看這軍隊來的方向和聲勢,很有可能是某地應召而來的備操軍。
那位領頭的將軍是個三十左右的男子,滿面憂色,到了跟前,與早已下了馬的平煜見了禮,道:“接到急召,吾等連夜率軍前來,眼下我知大同、懷來已淪陷,吾皇及朝中重臣皆被圍困在宣府,卻不知土木堡、天鎮(zhèn)、陽和如何。”
傅蘭芽聽軍情緊急,心高高提起,忙全神貫注聽那人說話,忽然察覺一道炯炯目光射來,轉頭,正好撞上一名年輕女子的視線。
她怔了下,這才發(fā)現(xiàn)那位將軍身后另有幾騎,除了陳爾升、林惟安,那名女扮男裝的暗衛(wèi)也在其中。
她恍然,如今平煜手下人手并不富余,恨不得將每個人都利用起來,但前幾日應對東廠人馬時,陳爾升幾個卻不見蹤影,她本還有些納悶,原來是奉命另去旁處送信了。
那女子見傅蘭芽回頭看她,先是友好一笑,隨后便將視線投向那名將軍的背影上。
這時,平煜低聲對那名將軍說了一句什么,聲音極低,聽不真切。
稍后,又轉頭對洪震霆等人道:“前方關障太多,我等就算連夜趕路,今夜也無法順利繞過居庸關,只能在此安置一晚。洪幫主、秦當家、秦掌門、李少莊主,不如吩咐門下子弟早些安營設帳。”
幾人應了,自去安排。
平煜這才對那名將軍道:“榮將軍,請隨我來。”
傅蘭芽見平煜要在此盤桓,詫異莫名,難道平煜不再打算前往宣府馳援,而是打算繞過居庸關,直接突破防線,趕往蒙古?
若真如此,僅僅數(shù)千名的備操軍……何以能抵擋路上隨時可能遇到的瓦剌軍……
她知道平煜雖主動強勢,卻并非沖動冒進之人,之所以突然如此,定是有不得不這么做的理由。
還在納悶,李珉走來道:“傅小姐,還請下車,咱們今夜在此處稍歇。”
傅蘭芽忙應了,跟林嬤嬤下了車。
這地方沙多風大,雖有幃帽遮擋,下車的時候,傅蘭芽仍不小心迷了眼。
她揉了會眼睛,無果。
林嬤嬤看得心焦,忙掀開帽簾,替傅蘭芽仔細吹了又吹,誰知依舊無半點緩解,那只進了沙的眼越發(fā)眼淚汪汪,林嬤嬤只得又拿了帕子小心翼翼替她拭眼睛。
主仆二人駐足時,四周暗暗投來幾道意味不明的目光。
傅蘭芽任由林嬤嬤擺弄了一會,心知此地兇險,怕拖延久了,會誤了平煜的事,只得將林嬤嬤的手從臉上放下,搖搖頭道:“我無事了?!睆娙讨劬锏臐?,跟在李珉后頭往樹林深處走。
沙子雖迷了傅蘭芽的右眼,卻并不耽誤她用左眼視物。
一邊攙著林嬤嬤的胳膊往前走,一邊留意兩邊,就見那位榮將軍帶來的軍隊已經安營扎寨,解結錘、火石袋、乃至氈毯等物一一分配下去,井然有序,絲毫不亂。
她看得暗暗點頭。
再往前走了一段,路過秦門、行意宗等人扎營處,不經意見陸子謙跟洪震霆從帳篷出來,二人并肩往另一處走,似是有話要商議。
錦衣衛(wèi)的帳篷約有二十余架,設在密林深處。
走到盡頭,是平煜的宿營之處,繞過此帳,再向右拐個彎,就見一座帳篷恰好被兩座山石夾在當中,正是傅蘭芽主仆今晚的安置之所。
林子里風極大,宿在此地,夜間難保不會覺得寒冷。但因著這帳篷兩邊都有山石做遮擋,既可避寒,又極為隱蔽。
進去后,氈毯等物也已布置好,且從厚度來看,似是鋪了好幾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