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盡歡那年去濟(jì)南府,是為了看靈巖寺的佛像,不曾想遇到全城在抓兇犯,耽誤了回京的時候,畫院規(guī)矩大,他只能連夜趕路?!?
吳酸看著寧方生。
“因為那場雨,他也躲進(jìn)了亭子,就這么好巧不巧的救下了我。沒有他,我的這條命也就沒了。”
寧方生:“后來,你們成了朋友?”
吳酸:“是?!?
寧方生:“經(jīng)常走動嗎?”
吳酸:“剛開始經(jīng)常,后來他進(jìn)宮做了畫師,越來越忙,我在五城拼了命的往上爬,也抽不出時間,但偶爾也會約著喝頓酒?!?
寧方生:“他第二次救你,是什么時候?是什么原因?”
吳酸臉上的神色,一下子變得難看起來,甚至有那么一點扭曲。
他沉默地看著寧方生。
眼前的人,是為許盡歡而來。
許盡歡,又救了他第三次。
那么——
他可以相信嗎?
可以坦白嗎?
可以賭上一賭嗎?
“我賭上的是什么呢?”
吳酸在心里問自己:“我賭上的,不光是我自己,還有我身邊所有的人,以及站在我身后的人!”
吳酸放在膝上的手,慢慢握起了拳頭。
因為握得太緊,以至于骨頭發(fā)出“咔噠”一聲,在這寂靜無聲的夜中,顯得格外的突兀。
“寧方生,我一定要回答這個問題嗎?”
寧方生一聽吳酸喑啞發(fā)沉的嗓音,心中悚然一驚。
事情到了這個份上,他為什么還這么猶豫?
第三次救命之恩,七十八條性命,難道還換不來他的一個坦承?
他對第一次的相救,說得詳詳細(xì)細(xì),為什么第二次,就不想回答了?
事情推演到這里,寧方生心里隱隱有了猜測。
那么——
是就此把這個問題放下,給對方留個薄面,等著子時入夢,一探究竟?
還是,狠狠心再逼上一逼?
寧方生下意識朝衛(wèi)東君偏過臉。
衛(wèi)東君一皺眉。
還猶豫什么啊,這么好的機(jī)會,肯定是逼一逼啊,鬼知道他會做個什么夢!
那就逼!
寧方生突然話鋒一轉(zhuǎn),“吳酸,你有一個兒子,今年剛剛好十二歲?”
吳酸不明白好端端的,寧方生怎么突然問起這個,又不屑撒謊,于是點點頭:“有?!?
寧方生因為這個“有”字,狠吸了一口氣:“你年近三十歲,才有的他?”
吳酸:“是!”
寧方生:“這兒子得來不容易吧?”
太不容易了。
顧氏一胎又一胎,生的都是女兒。
江氏身子弱,生下一個女兒后,很難再生養(yǎng)。
而他又不愿意再納妾。
眼看吳家要絕后,不想顧氏又有了身孕。
這一胎,比頭一胎還折騰人,顧氏吃盡了苦頭,懷胎十月,她在床上硬生生躺了十個月。
吳酸咬咬牙:“是!”
寧方生:“他是你唯一的兒子?”
吳酸:“是!”
唯一的兒子。
十二歲。
統(tǒng)統(tǒng)都對上了。
衛(wèi)澤中脫口而出:“你就是那個倭寇的孩子!”
衛(wèi)東君驚聲:“許盡歡是為了替你頂罪,才把自己活活燒死的?!?
咔嚓!
一道閃電,毫無征兆地劃過夜空,也劃過吳酸的臉,把他的臉劈成黑白兩面。
隱在暗處的那一面,殺氣頓現(xiàn)。
被白光照亮的那一面,驚恐萬狀。
衛(wèi)澤中看著吳酸一明一暗的臉,心里狠狠咯噔。
老話說得好,春雷不發(fā),冬雷不藏,兵起國傷,非吉兆??!
就在這時,坑頂傳來一聲細(xì)小的抽氣聲。
上面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