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從來不會戴著滿頭的珠釵,儀態(tài)端莊地坐在貴妃榻上。
更不會整個人往內收斂著,眼神溫柔而馴服,像極了賢妻良母。
這根本不是她。
許盡歡翹起二郎腿,“這畫別人如何評價?”
她實話實說:“別人都說好。”
他得意了:“別人都說好,偏夫人說不好,我有理由懷疑夫人這一趟,是來尋事的?!?
“我吃飽了撐的,要來尋你的事?”
賀湛英上前一步,把畫展開在書案上。
“我的眼睛沒有那么大,你畫得太大了;我的臉上有雀斑,你沒畫上去;我的唇偏薄,顴骨略高,最不像的是這里……”
她指著畫中女子交握,放在膝上的一雙手。
“第一,我的手從來不會這么擺;第二,我手的骨節(jié)偏大,你卻把我的手畫得跟青蔥似的?!?
“青蔥似的,不好看嗎?”
“好看歸好看,但那不是我?!?
“夫人應該拿面銅鏡在手上?!?
“拿銅鏡做什么?”
“好讓夫人瞅瞅自個,臉上的五官誰也不服誰,能不能入畫?”
“怎么不能入畫,你要是能把我五官那誰也不服誰的勁兒,都畫出來,我也不至于跑這一趟?!?
賀湛英一昂頭:“你替我作畫,就應該畫得像我,我花一千兩銀子畫幅畫,不圖好看,就圖真?!?
“真?”
許盡歡不屑地笑了笑。
“一臉雀斑,唇薄嘴毒,顴高克夫,手粗命苦……夫人確定要用這些真東西入畫?”
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來。
賀湛英在心里翻了個白眼,一臉傲氣地說了三個字。
“我確定!”
她永遠記得自己說出那三個字后,許畫師看她的眼神,好像是在看一坨屎,有種說不出的一難盡。
半晌,許畫師痞痞一笑。
“我重畫,夫人三天后來拿畫。”
……
三天后,賀湛英又登門。
隨身帶的除了銀子以外,還有火熠子。
既然許畫師看她的眼神,像在看一坨屎,那么他重畫的那幅畫,一定是放大了她身上所有的缺點。
畫,肯定是沒眼看的。
但銀子,是一定要給的。
畢竟人家身后的靠山,是皇帝跟兒前的紅人。
賀湛英決定用老辦法,大大方方給銀子,然后當著他的面燒了那幅畫,來表達自己的不滿。
進到許府,書童把她請進書房。
書房空無一人,書案上擺著一幅畫卷。
書童指指畫卷,示意她看。
咦,許畫師呢?
莫非怕她發(fā)飆,遠遠的躲開了?
賀湛英走上前,拿起畫卷,漫不經心地打開。
掃一眼……
她臉上的表情急劇變化。
眼睛瞪出來,嘴巴張大了,兩條眉毛高高挑起,臉色也是慢慢從白,泛起了紅。
阿奶的后院有個秋千架,她從小玩到大。
嫁到任家后,別的地方都稱她的心,如她的意,唯有這秋千架,任府沒有。
于是,她就常在任中騏面前嘀咕,說后花園里要有個秋千架就好了。
任中騏剛開始沒同意,怕人笑話,但耐不住她說了一遍又一遍。
許盡歡進府那天,正是那秋千架豎起來的第一天。
她等得不耐煩,也是因為想趕緊過去試一試。
終于把人等來了,她便趁著男人們寒暄喝茶的時候,借口府里有事,領著月娘去了后花園。
那日的后花園,云很高,風很輕,人間春陽正好。
秋千蕩起來的時候,她有一種錯覺,好像以后的三年,五年……自己能一直這么幸福下去。
于是,她笑得眉眼都飛揚起來。
這時,跟過來的許盡歡,悄無聲息地倚在了墻邊,將這一幕入眼。
_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