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有計劃,總有后備計劃,可總有再多的后備計劃預估不到的變化,或好或壞,或急或遲……總有變化。有可能在不經(jīng)意間踏上平步青云的階梯,又或者,稍微一走神,便有忽然展開絕望的深淵,出現(xiàn)在你的腳下。想要讓計劃能夠穩(wěn)妥進行,那么就必須充分考慮諸多變量,同時隨時跟著意外而變化——誘餌的身份,同樣也是如此。季覺和安凝,一明一暗。分開行動,彼此互為誘餌。純粹從吸引力上來說,藏身暗中的狼大概率會率先襲擊安凝,而倘若有什么其他的變化,那么肯定是明面上的季覺先遭殃。一旦狀況出現(xiàn)變化,那么兩個人就必須及時做出補救和行動——支援、牽制、掩護和救援??刹徽撚媱澰趺醋儯渲杏幸稽c是不變的。“……在判斷對方已經(jīng)無藥可救的時候,優(yōu)先保存自身,及時撤離!”在出發(fā)之前,季覺抬起一根手指,嚴肅警告:“換句話說,在確定你沒得救的時候,我會轉(zhuǎn)身就走,別指望我會奮不顧身?!薄罢嬗憛??!卑材笾囊陆?,可憐巴巴,泫然欲泣:“季覺哥,我們不是說好了兩情相悅,同生共死么?”“夢話就請留在夢里說吧?!奔居X把那一張湊上來的臉推開,毫無動容:“現(xiàn)在,去工作。”雖然事到如今,安凝依舊認為季覺是個喜歡辜負少女心意的渣男壞東西,但此刻猝然之間,感受到手環(huán)的變化和未曾預料的賜福庇護,卻依舊忍不住微笑。多謝啦,季覺哥!稍微原諒你一點點了。猝然之間的變化里,鉗制和反制,襲擊和反擊,陷阱內(nèi)外的,獵人和獵物的身份流轉(zhuǎn)變化未定??僧攬D窮匕見的瞬間,沒有殺死獵人,反而暴露自身的時候,狼孽如此漫長時間的潛伏便已經(jīng)宣告徒勞無功,徹底失敗了。現(xiàn)在,是你死我活的快樂時間!飛光自呼吸之中升起,在這咫尺之間,撲面而來。面對猝然之間的反擊,那一張遍布刺青的血水面容之上卻毫無懼色,饑渴的笑容越發(fā)猙獰,驟然,張口咆哮。尸骸炸裂,無窮血水噴薄而出,連同天上的血雨和異化失控的巴蛇之血,化為了無以計數(shù)的利刃漩渦,絞殺穿刺。在爆炸之中,雙方倒飛而出。安凝的衛(wèi)衣撕裂了,露出下面緊身的薄衣,乃至一道道血肉翻卷的裂口,從雙手到脖頸乃至臉頰。除了要害部分被水銀所防護之外,遍體鱗傷。而另一具血水匯聚成的殘缺尸體落在地上,嗤嗤作響,頭顱已經(jīng)失去了一半,難以匯聚成型,臉上的刺青被裂痕所模糊撕裂,裸露在外的半個大腦像是豆腐一樣嘩啦啦的流了出來。兩敗俱傷!可就在那一張宛如狼吻的猙獰笑容之間,血肉已經(jīng)炸裂,牙床裸露,遍布裂痕,可鋒銳的犬齒之間,卻死死的銜著一縷凄嘯的飛光。再然后猛然合攏!飛光炸裂……被咬碎了!絕殺一擊告以無功,可狼血之中的咒毒卻已經(jīng)隨著剛剛之前那暴起的一刺,深入安凝的骨髓,彌漫擴散。毒!區(qū)區(qū)淬毒,也不過是基本功罷了,無所不用其極的叢林獵殺之中,哪里有什么道德可?狼孽之血本身就是針對白鹿天選的可怖劇毒,更不要提對方工于心計融入其中諸多詛咒,乃至狼孽之染……充其量,狼孽不過是受創(chuàng),可安凝早在被刺中的那一刻,就注定失敗了!瞬間,細密的氣泡破裂聲從少女的身軀之中響起,那是毛細血管和細小動脈分支破裂的聲音,一根根漆黑的鋒銳倒刺從血肉之下猛然刺出,切裂肌理,楔入骨骼,擾亂神經(jīng)。猛毒蔓延。安凝反手,扎在自己的動脈上,血如泉涌,噴發(fā),大量凝結(jié)成鋒利碎片的黑血從動脈中涌現(xiàn)了出來,落在了地上,迅速蒸發(fā)。血水的變化是狼的重生形態(tài),同樣,那一刺的血液也可以視作是他靈魂的一部分,于是自自內(nèi)而外,渾身的血液暴亂,維持生命的液體居然變成了奪取生命的猛毒。不只是如此,諸多賜福也在狼孽的干擾之下失效,就連自身的重生形態(tài)都無法顯現(xiàn)。“感覺如何,獵指閣下?!崩悄踹肿?,展開雙臂,大笑,彎腰問候:“狼自影中,候汝已久!”“啐——”安凝面無表情,啐掉了嘴里的血絲,無視掉體內(nèi)擴散的狼毒上,眼眸再度抬起。緊接著,軟趴趴垂落的雙臂甩動了兩下,千絲萬縷的肌肉抖動收縮,甩掉了落在身上的血雨和從血管之中長出的倒刺,十指彈動,抬起,向著狼孽勾動手指。那一副死到臨頭都毫無動容的姿態(tài),令狼孽的唾液分泌越發(fā)的厲害,肺腑之中的饑渴涌現(xiàn),難以克制。在那之前,安凝的背后,漫天血雨之中,陡然有一個模糊的身影浮現(xiàn),五指如刀并起,向著安凝的后心刺出。一縷微光陡然橫掃而過,將血水凝結(jié)成的分身擊潰,但更多的殘影從血中顯現(xiàn),升起,前仆后繼,數(shù)之不盡的,環(huán)繞圍攻而來。明滅的飛光閃爍不斷隨著十指的飛彈,圍攻之中數(shù)之不盡的飛光升騰而起,縱橫來去,輕靈翱翔。黑暗的天地和血雨之間,就像是陡然升起了運行的群星,星光璀璨,稍縱即逝的輝光閃爍不斷??墒峭羧占兇獾娘w光相比,此刻的光芒卻變得如此衰微黯淡,像是血水之中徒勞掙扎的螢火。自飛馳之光的間隙中,狼孽之影若隱若現(xiàn),隨意變化和躲閃著,臉上的笑意輕柔嘲弄,并不急著進攻,反而開始拖延時間。失血的獵物跑不遠,反抗和掙扎的越是激烈,死亡就越是接近。那一刺之下便已經(jīng)注定結(jié)果,狼孽之毒悄然在靈魂之中擴散,深入骨髓??稍诖丝?,他的眼瞳陡然收縮。無數(shù)飛光明滅之中,安凝的身影居然已經(jīng)消失不見,毫無征兆的,跨越數(shù)百米的距離,近在咫尺。自無數(shù)血影的流轉(zhuǎn)之中,已經(jīng)捕捉到了他的靈魂所在!猝然之間,振奮全力,突進而來!再然后,空空蕩蕩的五指揮灑,并起的食指和無名指之間,一縷微光陡然亮起,熾熱升騰,迸射出了無與倫比的熾熱烈光。根本,無從反應。在察覺到的瞬間,便已經(jīng)近在咫尺!錯愕的野獸之眸被光芒所照亮。這便是所謂的獵指,白鹿所賜予的爪與牙——即便殘存一息,依舊足以突破生與死的界限,逆轉(zhuǎn)局勢,斬殺狼孽!——飛光!啪!爆裂的聲音響起。飛光熄滅,安凝倒飛而出,跌入血水之中?!昂?,這就是獵指飛光么?真可怕……”狼孽輕嘆著,抬起手,擦過了臉上破碎的灼痕:“實話說,如果不想辦法讓你主動靠過來的話,我都有點不知道怎么解決你了。”三步之內(nèi),狼毒與狼孽共鳴。殘存在心臟傷口之中的血痕和擴散的狼毒匯聚為一,再然后,自狼孽的指令之下——爆發(fā)!心臟爆裂,靈質(zhì)潰散。在最后分出生死的一剎那,飛光熄滅。胸前炸出了一個巨大血洞的安凝,墜向大地,可卻被一只血雨之中凝聚的手掌掐著脖子,提起。“再見啦,獵人?!崩悄踹肿欤癁槭终频难E然變化,升起了一張大口,猛然探出,合攏,吮骨吸髓,暢快大嚼!骨肉碎裂的聲音迸發(fā)。來自狼孽自身!猝然之間,雷鳴迸發(fā)!狂暴轟鳴,疾馳而來!扭曲破碎的鐵拳破空而至,悍然搗碎了那一張獰笑的面孔和身軀,磐郢劈斬,順著他的手臂橫掃,撕裂肢體,再然后,數(shù)十噸重的龍山裝甲通體燒至灼紅,悍然撞在了他身軀之上,將蠕動的狼孽徹底碾成粉碎,爆裂了飛迸的血水。爆響過后的狂風里,支離破碎的龍山裝甲已經(jīng)將安凝攬入了懷中。猩紅的眼瞳無聲焚燒。就像是震怒的巨人奪回了自己走失的貓一樣。只不過……那一具身體之上,卻早已經(jīng)千瘡百孔,遍布裂痕,即便是流體煉金術也難以再修補如此眾多的破損和創(chuàng)傷?!昂?,感情真好啊?!崩悄醯纳碥|從血雨中重現(xiàn),滿懷愉快:“還說等一下再收拾你呢,這么著急么?”季覺漠然,毫無回應?!斑@是陷阱啊,季覺哥?!卑材p嘆:“你中招啦。”“我知道?!奔居X垂眸,凝視著機體之上的慘烈創(chuàng)傷,乃至,身軀之中蔓延的毒血……為了擺脫岳宸的糾纏,不得已硬吃了一發(fā)地脈之拳,然后在疾馳之中,遭受了早有準備的超密態(tài)射流的襲擊。隔離層被徹底打破了。最要命的是,狼孽之血所侵蝕。順著機體之上的裂痕,如同活物一般的狼血蠕動著,已經(jīng)滲入其中,落在了季覺揮劍的手臂之上,轉(zhuǎn)瞬間,深入骨髓,洶涌蔓延。迅速的順著手臂向著心臟蔓延而來!“小問題?!奔居X說。剎那間,固體煉金術運轉(zhuǎn),凍結(jié)手臂之中的一切靈質(zhì)變化,再緊接著,孽化煉金術的物性干涉,將手臂的血肉強行轉(zhuǎn)化。最終,熔爐之血狂暴運轉(zhuǎn),將一切狼孽之毒焚燒殆盡。而作為代價,是右手徹底失去了知覺,手臂異化為了金屬一般的材質(zhì),大半的非攻失去了響應。失去了一只手。季覺無聲一嘆。安凝重傷,而對手還有一個狀態(tài)完全的荒墟和一只狼孽……實在是過于不智了,前功盡棄?!昂?,騙人?!卑材揽吭谘b甲之上,疲憊一笑:“不是應該拋下我直接走么?”“我只是不講素質(zhì),又不是沒有腦子?!奔居X反問,“拋下你,我回去怎么去面對小安?”可安凝卻看過來了,隔著裝甲的裂隙,凝視著季覺的面孔,滿懷著好奇:“只是不知道怎么面對小安嗎?”“閉嘴吧?!奔居X懶得再理她,這么緊要的關頭,卻在糾結(jié)這種莫名其妙的問題,腦子里究竟在想什么?切斷了剩余兩條徹底扭曲變形的金屬手臂之后,再度鼓催龍血,拔劍,磐郢激震。而不遠處的狼孽卻好像并不著急進攻一樣,優(yōu)哉游哉的和岳宸合流,仿佛彼此熟悉,伸手進自己的喉嚨里,居然拔出了一枚回聲的工牌,將導航員的標志掛回了自己的脖子上?!按蛞环莨ぞ退懔?,還要順帶著干兩個兼職,你說老板能不能給多加點錢?”狼孽嬉笑著發(fā)問?!伴]嘴,干活兒。”岳宸目不斜視,頭也不回的警告:“別出了茬子?!薄昂谜f好說?!崩悄踹肿?,模糊的血影跨步,踩在巴蛇那一攤還在瘋狂蔓延的失控血肉之上,無視了一張張哀嚎蠕動的面孔和肢體的拉扯,忽然問:“這副身體,能不能借我用一下?”“隨你?!薄澳蔷托研寻?,小兄弟?!毖翱裥χ?,雙手如刀,驟然貫入了那一攤無窮增長的血肉里:“咱們樂呵一下?。?!”咔——毫不留情的,碾碎了呂楊最后殘存的靈魂,注入狼毒和鮮血,再然后,自血雨的沃灌之中,將巴蛇最后的兇暴和瘋狂,徹底激發(fā)!撼天動地的嘶鳴聲從拔地而起的血肉之中響起,擴散,一道道血骨之柱驟然升起,然后又爆炸,再重組。在呂楊的意識徹底湮滅的同時,魚鱗的賜福,巴蛇的血肉,乃至血雨的污染,狼孽的猛毒盡數(shù)融合為一。仿佛魚類腐爛一般的惡臭氣息彌漫在血雨之中,愈發(fā)濃郁。失控的血肉瘋狂增殖,一個又一個巨大的頭顱從其中升起,九頭巨蛇仿佛山巒一般蠕動,掀起狂風,在一片片鱗片之下,是一張又一張扭曲哀嚎的面孔,無止境的哭喊和祈禱。九頭之上每一顆頭都是扭曲蠕動的面孔,八條腐爛的尾巴橫掃著,仰頭,鯨吞血雨,無止境的生長。在之前呂楊操控之下,這一份被詛咒的無窮生命根本無從發(fā)揮出它真正的力量,可伴隨著是意識的徹底湮滅,當血雨沃灌之中,名為巴蛇的邪物終于在狼孽的引導之下,徹底重生!無視了季覺傾盡所有的轟炸,燃素炸彈的沖擊和凝固汽油彈無孔不入的焚燒已經(jīng)失去作用,一只只蠕動畸變的肢體迅速的生長又凋謝,仿佛花謝花開。磐郢所劈斬而出的傷口出現(xiàn)之后就徹底彌合,那一份被詛咒了的畸變生命力,甚至沒辦法用于血祭,只會污染,令血氣駁雜。無窮血雨之中,殘影升騰,合圍而來。遠方的岳宸再度抬起了手。無窮物質(zhì)匯聚探索,超密態(tài)物質(zhì)再度構成顯現(xiàn),足以將季覺和裝甲徹底從物質(zhì)層面湮滅的恐怖力量涌動,匯聚!然后,季覺聽見了來自懷中的聲音。明明奄奄一息,卻如此輕柔。“幸好,出門的時候還帶了一把”苦晝”……”安凝呢喃,血雨的潑灑之中,那一張蒼白的面孔浮現(xiàn)出一絲紅潤,滿懷著愉快:“季覺哥,讓你見識一下吧……小安沒學到的那一部分?!彼^的獵指精髓————投射的”極境”!_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