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繼續(xù)留在這里是多余的,方繼藩看時候不早了,便向弘治皇帝請示告辭。
此時的弘治皇帝,只滿心的擔憂著女兒的病情,眼看著這女兒的命已去了一半,方繼藩開的藥,十之八九也不太靠譜,御醫(yī)們又束手無策,可他還是盡力溫和地對方繼藩道:“方卿家,有勞了。”
方繼藩便行了禮,徐步出宮。
其實,他覺得弘治皇帝這個人,人品確實是實在的,作為皇帝,即便急到了這個份上,對自己也還算友善,倘若是其他人,八成要威脅自己一番,若是公主治出了什么問題,便找自己算賬云云。
方繼藩臨行時,瞥了一眼失魂落魄的弘治皇帝,那操勞過度的臉,更顯憂慮,他佇立著,雙肩卻因沉重的壓力,而顯萎靡。
如此過了兩日。
弘治皇帝幾乎兩宿沒有合眼,他悵然地坐在香閣之外,幾劑藥下去,可女兒卻依舊昏迷未醒。
他抬頭看著月,萬千的愁緒涌上心頭。
當初的自己,是爹不疼也沒有娘的孩子,雖說是天潢貴胄,卻在這冷宮之中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便遭了萬貴妃的暗算。
可現(xiàn)在,自己有了兒女,兒子朱厚照,現(xiàn)在勉強使自己放心了一些,可女兒朱榮秀,眼看著……怕是不成了。
這小冰河期帶來的寒冷在夜里格外的刺骨,弘治皇帝不知覺間,竟覺得眼里濕潤了,他一聲嘆息,卻還不忘去安慰側坐一旁,已是哭得眼睛微腫的張皇后。
弘治皇帝輕輕地撫了撫張皇后的背,道:“月娥,你已十幾個時辰不曾合眼了,這里有朕,秀榮吉人自有天相,定會轉危為安?!?
張皇后幽幽搖頭,她盡力的強笑,或許是害怕自己繼續(xù)抽泣痛哭會引起弘治皇帝更大的憂心,她吁了口氣,幽幽道:“幾個御醫(yī)都已說了,方繼藩并非是大夫,他的藥,十之八九,也是無用的,那周御醫(yī)已很委婉的說,秀兒,只怕是……熬不過去了。”
弘治皇帝怒道:“這些庸醫(yī),到現(xiàn)在還敢逞口舌之快,胡亂語!朕決不輕饒他們!”說著,卻又重重地嘆了口氣,這大明天子,此刻卻全無九五之尊的樣子,眼角豆大的淚滑落下來:“朕只恨不得以身代秀榮,她還只是個孩子啊,朕這輩子吃過許多苦,可上天若是垂憐,這苦俱都加在朕的身上就可以了,為何要讓朕的女兒……”
說到這里,已是哽咽不能,只是握著張皇后的手抽搐顫抖。
卻在這時,那香閣里,一個宦官急匆匆的跑了出來,他的聲音,打破了這月色下的沉寂:“陛下,娘娘,娘娘,公主殿下……醒了……醒了!”
“醒……醒了!”弘治皇帝不可置信的豁然而起。
也顧不得張皇后,疾步?jīng)_進了寢殿,便見在這寢殿里,無數(shù)的御醫(yī)和宦官俱都涌在了鳳榻前,便聽到自家女兒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聲音:“我……我餓……”
“快,快,取粥水來……”周蓉像是一下子,煥發(fā)了生機,這兩日他一直覺得自己的腦袋好像隨時不會在自己的脖子上,每天如喪考妣,可現(xiàn)在……仿佛一下子,有了希望。
“居然當真是腦疾,神了,醫(yī)書上說,腦殘者,無藥醫(yī)也,現(xiàn)在看來,太過武斷了?!?
“神醫(yī)啊?!庇腥藝K嘖稱奇。
“久病成醫(yī),竟比吾等沉浸醫(yī)理數(shù)十載都要厲害……”_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