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生主子十分專心,甚至沒有意識到后頭來了人,還是坤儀公主瞥見了他,丹寇一抬,輕輕一揮,示意他非禮勿視。
夜半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確認不是在做夢之后,瞠目結(jié)舌地扭頭回避。
聶衍心里有思量,不曾注意四周,待一口毒血吐出,他擦了擦唇畔,皺眉問她:“殿下想讓我捉的妖怪,就是方才的貓妖?”
“嗯,也不止。”坤儀尚且頭暈,說話有氣無力,“以后侯爺就知道了。”
她這人,半真半假,捉摸不透,他巴不得離遠些,哪還來的以后?
聶衍輕嗤,鴉黑的眼眸半闔。
瞥見他的神色,坤儀嬌俏地哼了一聲,軟綿綿地推開他,將地上的外袍撿起來攏上身:“你們男人都這樣,翻臉無情?!?
說的這幾個字也沒什么錯處,但配著她那攏衣裳的動作,怎么瞧怎么不對勁。
聶衍醉心道術(shù)十幾年,鮮少與女兒家打交道,誰料頭一遭就碰見這么個難惹的,叫他又氣又無可奈何。
“我讓丫鬟送你?!?
“留著你的丫鬟吧,給我下次收尸用?!狈藗€白眼,坤儀直起身,搖搖晃晃地往院墻的方向走。
“殿下傷重,走正門為好?!彼櫭伎粗谋秤?。
坤儀沒理他,攀上院墻,倒算利索地爬了回去。
清風(fēng)拂院,吹散了周遭妖氣,倒還剩一絲溫香酒氣留在他衣襟上。聶衍有些煩,伸手去拂,指腹上卻還留著她腰肢的觸感,一碰錦緞,反覺錦緞粗糙。
“……”這一定是妖術(shù)。
閉眼凝神,他念了三遍清心訣,再睜眼時,眸中已然清明。
“夜半。”他側(cè)頭,“你躲那么遠做什么?”
夜半臉色漲紅,聞聲從角落里出來,結(jié)結(jié)巴巴地道:“屬,屬下怕擾了,擾了那位殿下。”
她有什么好怕的,原也就不是個正經(jīng)的人。
合攏手心,聶衍拂袖:“后院需要重新落陣,你且隨我來?!?
“是?!?
走了兩步,聶衍又停了下來,看向腳邊落著的還未散盡的貓妖殘骸。
不對勁。
就算他府中誅妖陣破了,他也還在場,這貓妖修為平平,為何執(zhí)意要來送命?
神色微凜,他側(cè)身看向明珠臺的方向。
明珠臺樓閣錯落,燈火通明。
坤儀懶倚在貴妃榻上,任由侍女給自己上藥。
“您怎么這么不小心?!笔膛m苕心疼地擦著她肩上創(chuàng)口,“想見那昱清侯,讓別人去請也就是了,若這身上落了疤可怎么好。”
“我都是寡婦了,還管身上有沒有疤?”坤儀輕笑,“下回再嫁,除非是陛下又想要誰死,又不方便處置。”
“您怎么能這么說!”蘭苕眼眶發(fā)紅,“那位的死不是您的錯,只是巧合?!?
“巧合太多,那便就是命數(shù)?!睌n上黑紗,坤儀不甚在意,“替我尋些沉木香來點上?!?
蘭苕覺得奇怪:“您不是一向嫌那味道厚重?”
“也挺好聞的。”微微勾唇,坤儀眼波瀲滟,“是能安神的香?!?
蘭苕不解,卻也沒多問,應(yīng)下便去更換香爐。
青煙裊裊,一室香氤,坤儀喟嘆一聲,和衣閉眼,以為終于能睡個好覺。
然而,一閉眼,夢魘如約而至。
“坤儀,我的腦袋找不到了,是不是你藏起來了?”
“這如山的尸骨全是你殺的,你是個殺人兇手,殺人兇手!”
……
背脊冰涼,坤儀猛地睜眼。
“殺人兇手,出來!”夢境里的喧囂延展到了現(xiàn)實,遠處不知是誰,隱隱在喊叫。
她臉色蒼白地抓緊身下被褥。
“殿下別怕,是昱清侯府?!碧m苕過來挽起床帳,柔聲安撫,“藺家的人執(zhí)意覺得藺探花是被人陷害,說昱清侯爺是殺人兇手,眼下正在侯府鬧事?!盻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