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著妖怪在盛京肆虐得厲害,今年的春獵聲勢浩大,不僅有上清司多位主事隨行,更邀了許多文人墨客,打算在春獵之后遣詞運句,安撫人心。
山里準(zhǔn)備的將成妖的精怪也是格外地多,被上清司用符紙貼得老老實實的,等著皇室中人的獵殺。
盛慶帝龍體雖是無恙,心情卻不太好,到行宮休憩了一晚也不見開懷,隨行的劉貴妃心疼地道:“陛下既都已經(jīng)出來了,就莫要再憂心國事,好生松快松快吧。”
郭壽喜站在旁側(cè),眼觀鼻口觀心,暗道這哪里是為國事憂心,分明是放心不下和福宮。
皇后娘娘雖然傷勢有所好轉(zhuǎn),但一個人困在那宮殿里頭,也是郁郁寡歡。有暗臣上奏,請求處死皇后以安天下,帝王不置可否,卻是獨自在上陽宮坐到了天明。
上清司已經(jīng)得勢,等春獵回去,便是要大舉清查妖怪的時候了。
盛慶帝突然嘆了口氣:“貴妃剛進(jìn)宮的時候,皇后也不過是雙十年華?!?
劉貴妃一愣,臉色不太好看,卻也應(yīng)了一聲是。
她剛進(jìn)宮的時候,皇后與帝王正是好得蜜里調(diào)油,帝王連多看她一眼都懶得,就徑直將她封了嬪扔在后宮,后來,還是她搭上了皇后,才得他正眼看了兩回。
十幾年過去了,原以為皇后失勢,她終于守得云開見月明,沒想到行出幾百里,還是要聽他念皇后。
皇后到底有什么好的,除了生得好看,并無半分母儀天下的氣度,還時常與陛下耍小女兒脾氣。眼看著都已經(jīng)人老珠黃了,陛下竟也還寵著她。
劉貴妃滿腹牢騷,卻不敢發(fā)作,只能捏著帕子替皇帝擦手:“往年都是皇后娘娘陪著陛下來,今朝還是頭一回,陛下能恩寵臣妾,那今晚陛下可要在臣妾宮里用膳?”
往年……
盛慶帝目光有些渙散。
他想起若蘭策馬的樣子,一身輕便的常服,執(zhí)著火紅的韁繩回頭朝他喊:“陛下,你可不能輸給我這樣的小女子?!?
她哪里是小女子呢,能百步穿楊射死要謀害他的刺客,也能不管不顧地從馬背上撲過來救他。
他們每年都來春獵,每年也都會遇見一些麻煩,可有她在,他漸漸覺得禁軍廢物一些也無妨,她緊張他、滿眼望過來都是他的樣子,十分好看。
但是今年,她沒來。
“陛下?”劉貴妃沒等到回答,疑惑地抬頭,就看見帝王起身,若有所思地往外走。
被他這模樣嚇了一跳,劉貴妃連忙拉住他,扭頭吩咐宮女:“去,找人來看看陛下怎么回事?!?
宮女應(yīng)聲而去,請來的卻不是上清司的人,也不是國師,而是一個仙風(fēng)道骨的老者。
“這是?”劉貴妃皺眉。
宮女低著頭道:“上清司人少事忙,無暇應(yīng)承奴婢,奴婢便將杜相身邊的這位大人請過來了?!?
一聽是杜相身邊的人,貴妃放松了戒備,落了簾就讓他給陛下請脈。
郭壽喜在旁邊瞧著,沒覺得有什么不對,那大人請完脈之后還給他留下了名帖:“陛下只是有些憂思過度,多休息即可,若是還有什么不妥,可拿這帖子到不遠(yuǎn)處的夜隱寺找我?!?
“多謝大人。”郭壽喜送他出去,回來就聽見劉貴妃在小聲埋怨:“陛下什么時候能滿心都想著妾身該多好?!?
行宮里燈燭搖曳,帝王疲憊地打了個呵欠,合上了眼。
落榻的第一晚,眾人一路顛簸,都睡得早,坤儀原想著自己入睡的,但聶衍不知為何竟來了她房里,也不睡覺,就拿了卷宗坐在軟榻上看,大有要守她一晚上的意思。
這是做什么?她不解,又不太想問,只能卸了妝環(huán)寶石,背對著他和衣而眠。
子夜時分,外頭突然有些古怪的響動。
一抹明黃色的身影赤著腳,像失了魂一般越過熟睡的宮人,朝行宮外的叢林里走去。他走得搖搖晃晃,卻是一直沒停,嘴里喃喃地念著個名字,最后消失在了黑夜里。
聶衍聽見了,卻沒什么動作,只側(cè)頭看了一眼床上氣鼓鼓又逐漸沉入夢境的坤儀,微微抿了抿唇。
第二日一大早,坤儀正在梳妝,就聽得蘭苕欣喜地進(jìn)來道:“殿下,今日陛下似乎十分高興,摟著劉貴妃一直在笑,還賞了好些東西下來,各處都有?!?
坤儀一怔,微微皺眉:“可知是什么緣由?”
“就只聽說昨兒陛下在庭院里走了兩圈,突然就像是解開了心結(jié),回去臨幸了劉貴妃,又賞了貴妃的母家和親生的皇子,看起來是喜歡得緊?!?
劉貴妃進(jìn)宮十幾年了,皇兄對她一直不咸不淡,而今一個晚上,突然就轉(zhuǎn)了性了?
坤儀覺得不對勁,將鳳釵插進(jìn)發(fā)髻,扶著蘭苕的手就往正宮走。
還未及進(jìn)門,她就聽見了自家皇兄爽朗的笑聲:“賞,都賞!”
殿內(nèi)一眾宮人喜笑顏開,主位之上,盛慶帝懷抱劉貴妃,舉止親昵,如膠似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