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關(guān)過了,這一關(guān)要怎么過?
坤儀不是小孩子了,她可不覺得那一群瘋了一樣的官眷會只讓她低頭賠禮就能將此事翻篇。
果然,到了御前,藺老太太看著她就幽幽地道:“坤儀也算是我看著長大的,這孩子本性不壞,就是太嬌慣了些,導(dǎo)致她目無王法,覺得身份尊貴便可為所欲為——陛下,宗室風(fēng)氣不正,則民難以歸心,臣婦以為,您該讓她長些記性了?!?
“明珠臺是整個盛京除了宮城之外最為奢華之地,公主身為皇室女眷,天災(zāi)妖禍并行之下不知節(jié)儉,實在有損皇室聲譽?!?
“招婿昱清侯爺,未曾輔佐侯爺一二,反倒是拉著侯爺縱情聲色,導(dǎo)致上清司防衛(wèi)疏漏,害死了四皇子?!?
“春獵浮玉山,她任性走失于山林,連累眾多禁軍前往尋覓,千余禁軍再未歸隊,他們這些人里,多的是誰家骨肉手足,誰家丈夫女婿,憑什么要為她一個人,丟了這么多人的性命?”
“如今,公主又在眾目睽睽之下策馬于官道,撞傷官眷,撞暈稚子,臉上毫無悔過之意,還企圖裝傷喬病,來博圣上憐憫——這樣的人,豈可再做天下閨閣的表率?”
坤儀還一句話沒說,就快被她把棺材板都釘上了。
藺老太太真不愧是她夸過的聰明人,往昔的舊怨終究是延續(xù)到了今日。
輕嘆了一口氣,坤儀上前行禮。
帝王很是為難地看著她,沒有叫她平身。
坤儀兀自跪著,抬頭看向自己的皇兄:“我若說今日是她們冒犯我在先,皇兄可信?”
盛慶帝垂眼,沉默良久才道:“你著實不該沖動,總有別的法子?!?
眼里的光黯了黯,坤儀跪坐下來,有些自嘲地笑了笑:“皇兄不信?!?
若是以前,不管多少人告她的惡狀,皇兄都會替她攔下來,可今日,皇兄眼神閃躲,像極了當(dāng)年群臣上諫要她遠嫁和親之時的表情。
于是坤儀就明白,這次皇兄還是選擇了放棄她。
嘴唇顫了顫,她緩慢垂頭,像是認命了一般等著帝王對她的宣判。
藺老太太與她跪得近,輕輕側(cè)頭看了她一眼。
原先囂張跋扈的公主,眼下就跟霜打了的茄子一般,她不禁微笑,想起先前在昱清侯府她那咄咄逼人的模樣。
風(fēng)水輪流轉(zhuǎn),誰說高傲的鳳凰不會有跌下枝頭的一天呢?
“此事確實是坤儀之過,既如此……”
“陛下?!敝凳氐男√O(jiān)匆忙從外頭進來,跪下道,“昱清侯爺和上清司朱大人請見?!?
這個節(jié)骨眼上昱清侯來,自然是想替坤儀說情。
殿內(nèi)眾命婦緊張起來,盛慶帝卻像是下定了決心似的,擺手道:“等朕話說完了再宣他們。”
他轉(zhuǎn)頭,繼續(xù)看著坤儀:“你視人命為無物,是皇室嬌慣之過,今日就且廢去你的宗碟,貶為庶民,查封明珠臺,也算對眾人有個交代?!?
身子晃了晃,坤儀不可置信地抬頭。
殿內(nèi)一片“陛下英明”的恭維聲,坤儀好似都聽不見了,她怔愣地跪坐著,肩膀輕輕發(fā)顫。
聶衍進門來的時候想過盛慶帝今日不會輕饒她,也想過她會有多委屈。
但,真當(dāng)他走到她面前,看見她放空的眼眸時,聶衍還是不可避免地沉了臉色。
坤儀向來是驕傲又堅定的,她身后有她皇兄的寵愛,有富可敵國的家財,就算千萬人唾罵她,她也從未放在心上。
但眼下,她呆呆地跪坐著,像做錯事的小孩兒。
察覺到身前站了人,她抬起頭來,漂亮的鳳眼里像鋪著一層薄薄的琉璃。
只一眼,聶衍就忘了他原先想說什么,徑直將她從地上抱扶起來,面無表情地朝帝王頷首:“她既已無宗碟,留在殿上倒是不妥,臣這便將她帶回府?!?
盛慶帝默許,下頭的藺老太太倒是又說了一句:“她既已非宗室,原先與侯爺?shù)闹富榈故怯行擂?,侯爺眼下可不是?dāng)朝駙馬了?!?
聶衍側(cè)頭,十分平和地看了她一眼:“我非駙馬,便也還是今上親封的侯爺,她是我的妻子,便還是侯爵夫人?!?
以他現(xiàn)在的功勛,為坤儀請封誥命并不難,下一次藺老太太見著她,照樣要行禮。
藺老太太一噎,捏著帕子按了按嘴角。
聶衍沒多停留,兀自帶著人走了。
朱厭留在殿上,倒還記得正事,他拱手對盛慶帝道:“近來朝中官員升遷變動甚大,為免有妖祟趁機混入,臣請陛下予上清司督察之權(quán)?!?
官員調(diào)動大,新人不少,上清司如果只是督察,那自然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