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數(shù)盡過,眾神都伸頭去看,還未及查探他的三魂七魄,卻見聶衍就自己站了起來。
他一身黑鱗碎得七零八落,珍貴的龍血潺潺而落,順著云層往下滴,龍須低垂,龍目半闔,已是極為勉強之勢,但就算是這樣,聶衍還是自己站了起來,仰頭看向天光落出,長吟一聲。
龍嘯清天地。
一般的天神要飛升,只用受三道雷刑,饒是如此,這三道天雷之后,飛升的神仙們也大多昏迷不醒,只保有魂魄在。而聶衍,他受上百道雷刑,竟也還能站起來。
無需查看三魂七魄了,眾神只覺得心口發(fā)涼。
這樣的人上九重天,什么樣的位置才能配他?
好在看起來是重傷了,就算先怠慢于他,給個低些的神位,他五百年內(nèi)都未必能有反抗的力氣。
漫天神佛心思各異,伯益卻是大步上前,將通行九重天的信物從伯高子手里拿來,親自過去,化入聶衍眉心。
“你看著她些?!眱扇穗x得近了,伯益清楚地聽見了聶衍的聲音,“青丘一族被貶,必定懷恨在心,青雘怕是要拉著她同歸于盡。”
自己都成什么樣子了,竟還惦記著那小姑娘?
伯益氣不打一處來:“你何時變成了這么個只知兒女情長不顧大局的蠢物?人家姑娘都沒擔(dān)心你被雷劈死,你倒還擔(dān)心她?!?
聶衍吐了口血,輕笑:“她用不著擔(dān)心我?!?
“……”氣得拂袖,伯益起身道,“我看你是糊涂了,這樣的心思,如何當(dāng)?shù)蒙瘢氵€不如就在凡間呆著,總歸也沒人能為難你?!?
聶衍只搖頭。
伯益懶得再看他,取了鎮(zhèn)魂燈出來將他收進(jìn)去,然后就冷眼看向還在一旁求饒的幾只狐貍。
“陰謀詭詐,怎堪為神?!?
“大人,我等還有話要說!”領(lǐng)頭的妖狐立起了身,急急地道,“當(dāng)年若只是我狐族詭詐,又如何能將龍族害到這步田地,我等是有同謀的,那位大人說只要我們肯構(gòu)陷聶衍,他們就能允我們上九重天?!?
甚至她們上來的時候,一道天雷都沒受過。
伯益沉了臉,天上諸神也一陣唏噓,沒想到神仙里也能有人生出這么厲害的嫉妒心來。
但,唏噓歸唏噓,包括伯益在內(nèi),沒有神仙接她們的話。
妖狐急了:“你們就不好奇那人是誰么?他可是……”
話還沒說出口,天雷就又落下來一道。轟地一聲巨響,將妖狐當(dāng)即劈暈了過去。
“哈哈哈——”青雘突然笑出了聲。
坤儀捂住自己的腦袋,就聽得她狀似癲狂地道:“她們這群蠢貨,真以為上了天就是神仙了,還不是被人騙得團團轉(zhuǎn),讓她們救我也不肯,活該!”
腰腹處有劇痛傳來,坤儀變了臉色。
“我找到你的破綻了,小姑娘?!鼻嚯o幽幽嘆息,“你的命,到頭了?!?
心里一緊,坤儀垂眼與她道:“你若現(xiàn)在出來,必死無疑?!?
“我自是沒那么傻,但你若想讓你那些個黎明百姓都活命,就帶我去安全的地方,不要聲張?!?
坤儀沉默。
“怎么,不愿意?”青雘嗤笑,“好啊,你也可以現(xiàn)在就向這漫天神佛求助,我敢保證,在他們抓到我之前,我定能拉上整個盛京的人陪葬?!?
漫漫云層之下,盛京依舊沉浸在新主即將登基的喜悅之中,孩提舉著彩色的風(fēng)車奔跑,家家戶戶張羅著在掛紅綢。
杜蘅蕪看中了容華館的一個新來的美人兒,正掏錢要給他贖身,就突然被徐梟陽捏住了手腕;林青蘇正往宮殿的牌匾上題字,旁邊喬裝成宮女的貴門小姐紅著臉給他研墨;孫秀秀在戶部打著算盤算賬,恍然不知自己的封賞已經(jīng)在路上。
祭壇附近的人都滿心期待地等著禮成,蘭苕和魚白高興得跪著落淚,杜相也終于是一改往常的嚴(yán)肅,臉上隱隱有笑意。
大宋妖禍已平,百廢待興,正是最好的時候,只要有一個不那么壞的君主,百姓就能漸漸吃飽穿暖,不用流離失所,也不用再擔(dān)驚受怕。
收回目光,坤儀踢了一腳旁邊的三皇子。
三皇子已經(jīng)被嚇破了膽,魂魄都要飛出去了,正游離著,就聽得他那厲害的姑姑對他道:“祭祖的時候發(fā)的誓都會成真,你好自為之?!?
渾身一冷,三皇子再睜眼,自己莫名就回到了祭壇之上,一身早就做好的華服十分合適,他一睜眼,祭祖禮成的鐘磬聲就剛好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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