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底是誰?”
風掠過鬢邊碎發(fā)時,少女的呢喃也隨之沉入心底。
十六載春秋不過是南柯一夢,恍惚間,耳畔還回蕩著黑暗深處若有似無的低語。
自那晚她被帶出那個黑暗牢籠的存在后,時間便開始了漫長的流轉(zhuǎn)。
曾經(jīng)蜷縮在角落里的嬌小身影,如今已出落成亭亭玉立的模樣。
只是此刻,她周身縈繞著化不開的陰冷,整個人仿佛沉在永無光亮的暗淵里。
這十六載光陰,于她不過是生存與死亡的反復拉扯。
一次又一次揮劍染血,一回又一回在死亡邊緣驚顫。
那些蝕骨的恐懼與暴戾,早已將她磨成一具麻木的軀殼。
可在這片冰封之下,總有個疑問如星火般不滅。
她究竟是誰?以及她忘記的名字。
伴隨著這疑問的,是一片混沌的記憶。
她隱隱覺得,世界不該是這般模樣,她的十六載,也不該只是在無休止的殺戮里獨行。
事后,她仍回到了最初的那座黑暗牢籠,只是這里再無當初那道聲音。
這些年,她從未停下尋覓的腳步,為了填補記憶里的空白,為了找回真正屬于自己的名字。
可無論她怎么翻找,線索總如指間沙般流逝,答案始終藏在迷霧深處。
一次次徒勞的搜尋,漸漸在她心底催生出一種陌生的不安。
哪怕曾無數(shù)次與死亡擦肩,她都未曾有過這般惶惑。
而這份情緒在十六載光陰里不斷淤積,如今已像拉滿的弓弦,瀕臨崩斷的邊緣。
“你怕了?”
忽然,一道聲音自身后響起。
秦紅衣渾身一震。
這聲音陌生又熟悉,正是她追尋了十六年的回響,那晚,從角落傳來的那道聲線。
“你終于出現(xiàn)了……我找了你十六年。”
她聲音里難掩激動,當即就要朝聲音來處走去。
可身后驟然翻涌的濃黑中,一雙眸子驟然亮起。
與此同時,一股強悍的力量如無形枷鎖,瞬間將她釘在原地。
“你本不該找我?!?
黑暗里,那道聲音緩緩回應。
秦紅衣愣了愣,追問:“為什么?”
“你要找的,另有其人?!?
黑暗中的聲音平靜地續(xù)道。
“那人是誰?”
秦紅衣追問,聲音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是誰……”
黑暗中傳來低低的重復,像是在玩味這個問題。
秦紅衣凝望著那雙眼眸,目光里盛滿了期待。
可越看,越覺得那雙眼眸熟悉得讓人心頭發(fā)緊,偏生怎么也想不起在哪見過。
“呵呵呵……”
一陣低笑自黑暗中漫出。
“他是對你而,極為重要的人?!?
“極為重要的人?”
秦紅衣又是一怔,隨即急切地往前傾了傾身,“那你告訴我,他到底是誰?我該去哪里找他?”
“三日后,平寧鎮(zhèn)?!?
黑暗中的聲音給出答案,“你會見到他的?!?
“平寧鎮(zhèn)……”
秦紅衣在心底默念這三個字,一股莫名的熟悉感如潮水般涌來,讓她渾身微微發(fā)麻。
話音剛落,那片濃郁的黑暗便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褪去,如潮水般退向虛無。
秦紅衣心頭一緊,還有太多疑問堵在喉頭。
“你是不是知道我的名字?求你告訴我!”
她對著那片正在消散的黑暗揚聲喊道,帶著一絲懇求。
“待此界崩塌,夢魘撕裂之時,你自會知曉姓名?!?
黑暗中傳來最后的回應。
“但此刻,你與你手中之劍,都不該困于此地?!?
“那我該怎么做?”
秦紅衣攥緊了拳,問出最后一句。
“殺!”
一個字,裹挾著刺骨的寒意與凜冽殺氣,在黑暗徹底消散的瞬間炸響,余音在耳畔久久回蕩。
秦紅衣沉默不過轉(zhuǎn)瞬,一道黑影已自遠處掠來。
她抬眸望去,來者是個黑袍裹身的中年人―,正是這十六年來引她踏入殺戮之道的引導者。
“魘,宗主傳你,即刻隨我走?!?
中年人語聲平淡,目光落在秦紅衣身上。
魘正是如今秦紅衣的一個名字亦或者是代號。
在血魔宗這片地方,名字不過是轉(zhuǎn)瞬即逝的符號,每一道生靈都可能在下一秒消逝,故而眾人多數(shù)以代號相稱。
“知道了?!?
秦紅衣應得簡潔,聲線里聽不出半分波瀾。
中年人眉頭幾不可察地一蹙。
不知為何,此刻的秦紅衣竟讓他生出一絲莫名的寒意。
那是種潛藏在平靜下的懾人壓迫,比往日任何一次見她都要強烈。
他壓下這突兀的念頭,面前的秦紅衣如今可是一個極其恐怖的存在。
而這十六年間,正因秦紅衣的存在,血魔宗才得以從籍籍無名的三流宗門,硬生生闖入二流之列。
望著中年人遠去的背影,秦紅衣指尖微動,一柄泛著冷光的長劍已悄然握在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