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明村!
卯時!
一間屋舍內(nèi)燭火搖曳,將窗紙映得忽明忽暗。
“你是說,這女娃是你從亂葬崗帶回來的?”
院內(nèi),村長李宏面色如鐵,兩道緊鎖的眉頭下,目光像淬了冰似的盯著面前的高個漢子。
高個漢子名叫李福生,是村長的親侄子。
此刻他額上冷汗涔涔,牙齒打著顫,聲音抖得不成樣子:“我……我也說不清……她就站在那兒說餓,我腦子一懵,不知怎的就給帶回來了?!?
他說話時,眼角不受控制地往屋內(nèi)瞟。
與他同去亂葬崗的矮個子,至今還昏死在那兒沒醒過來呢。
這一眼,恰好撞見堂屋桌前的景象,那約莫五六歲的小女孩正背對著門,直挺挺地站在桌案旁。
燭火的昏黃光芒爬過她瘦小的背影,在那張詭異慘白的小臉上投下陰影。
唯獨嘴角那抹刺目的血色,在晃動的光線下愈發(fā)清晰,像極了未干的血痕。
李福生心頭猛地一縮,慌忙收回目光,喉結(jié)滾動著,看向李宏的眼神里滿是惶恐:“老叔!現(xiàn)在該怎么辦?我總覺得這女娃……有點……不對勁啊。”
“所以,你不知道怎么辦,就把她帶到我家里來了?”
李宏冷哼一聲,聲音里的寒意幾乎要凍住院角的露水。
李福生脖子一縮,頭垂得更低,雙手緊張地絞著衣角,連大氣都不敢喘。
“去里屋,把那個東西拿出來?!?
李宏的目光掃過緊閉的堂屋門,語氣不容置疑。
“您是說……山君給的那東西?”
李福生猛地抬頭,眼里閃過一絲驚懼。
“少廢話,快去!”
李宏低喝一聲。
李福生不敢再耽擱,轉(zhuǎn)身踉蹌著往里屋跑。這邊李宏已邁開腳步,吱呀一聲推開了堂屋門。
一只腳踏入門檻的剎那,屋內(nèi)的小女孩應聲扭過頭來。
昏黃的燭火落在她臉上,那張慘白的小臉上沒有絲毫表情,唯獨一雙眸子空洞得嚇人,像是兩口深不見底的古井。
縱使李宏活了大半輩子,見過山中精怪,遇過不少異事。
但此刻也被這眼神看得脊背竄起一股寒氣,腳步下意識頓了頓。
還沒等他穩(wěn)住心神開口,小女孩已先一步開了口,聲音又輕又冷,像冰碴子落地:“我餓了?!?
李宏強壓下心頭的異樣,滿是褶皺的老臉上硬是擠出一抹僵硬的笑:“那你想吃什么?老叔給你找。”
“我餓了?!?
回應他的,只有這三個字,冰冷、空洞,像留聲的雀兒,在搖曳的燭火里一遍遍重復。
這座院子早就沒了人氣,李宏年輕時有過婆娘,還養(yǎng)過一對雙胞胎兒子。
可那對粉雕玉琢的娃娃,最終是他親手綁了,送到后山獻給山君的。
婆娘受不了這剜心之痛,恨了他三天,就在房梁上懸了白綾。
打那以后,李宏就守著這座空院,直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年過六旬。
鍋里常年冷著,灶上積著灰,更別說什么孩童愛吃的糕點蜜餞了。
可此刻,聽到小女孩說餓,李宏頓時犯了難,一時間竟拿不出任何吃的來。
而這個小女孩又給他一種莫名的恐懼之感,仿佛只要拿不出食物,就會有極其恐怖的事情發(fā)生。
這么想著,李宏本就佝僂的脊背愈發(fā)彎了下去,一股寒意從心底蔓延至全身,滲透進了骨子里。
“我餓了!”
此時,小女孩的聲音又在耳畔冷冷地響起,不斷重復著。
慌急間,他突然想起什么,眼里閃過一絲求生的光。
“有的,有的!”
李宏忙不迭應著,轉(zhuǎn)身踉蹌著往后廚跑。
灶房角落的竹筐里,果然躺著只灰撲撲的東西,是昨天李屠戶送來的野兔子,皮毛沒褪,內(nèi)臟沒清,還帶著山林里的腥氣。
他拎著死兔跑回堂屋,手一抖,那沉甸甸的身子“啪”地砸在桌上。
燭火被震得晃了晃,照亮兔子圓睜的眼。
小女孩沒動,直到李宏退開兩步,她才緩緩抬起手。
那只小手細瘦得像根枯柴,卻一把攥住了兔腿,毫不猶豫地往嘴里送。
“咯吱――”
脆響在寂靜的堂屋里炸開。
李宏眼睜睜看著她用乳牙撕開兔皮,腥紅的血順著下巴往下淌,滴在灰撲撲的衣襟上,像綻開了一朵朵詭異的花。
他喉頭滾動,胃里一陣翻滾,卻死死咬住牙沒敢作聲。
在李宏眼里看來,這哪里是餓了,這分明是在……飲血。
突然身后傳來腳步聲踏碎了堂屋的死寂,李福生提著個竹筐快步走來。
筐口蓋著的白布被夜風掀起一角,隱約透著股腥甜氣。
李宏立刻迎上去,雙手接過筐子時指尖都在發(fā)顫。
他緩緩掀開白布,一股淡淡的腥氣漫開來,筐底靜靜臥著個拳頭大的肉球。
灰撲撲的表面爬滿青紫色血管,像團沒長成形的活物,在燭火下泛著詭異的光澤。
這東西是山君交給他的,用處卻令人毛骨悚然。
它能挑選出符合山君口味的“祭品”。
這肉球會憑空生出一只血紅的眼睛,凡是被那眼睛盯上的孩子,肉球表面便會泛起不同的色澤。
若顏色變得鮮紅,便意味著這孩子的體質(zhì)正對山君胃口。
若是毫無變化,說明孩子只是個普通凡人,孩子的父母反倒能松一口氣。
長明村本是個只能容納五百人的小村落,如今卻在短短幾年間膨脹到一千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