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軍議之后,王仲通總算是換下了一身甲胄,癱在榻上,只是呼茶喚飲子,好一陣才算是緩過來。
這披甲參與軍議兩個多時辰,實在是耗盡了王仲通的精力。休息了好大一陣,還是懶懶的不大提得起精神。
這休憩之所在衙署之內(nèi),作為世子,這里自然有他的一席之地。不過王仲通嫌棄在父親身邊不自在,難得出現(xiàn)在此間。在城外城中,王仲通都設(shè)了自家的莊苑別業(yè)。
這個時代,但為世家子,但為貴官。想經(jīng)營點家當(dāng)來實在是容易得超乎人們的想象。特別在這樣邊地所在,小吏即可覆家,何況郡公之子?只要走馬一圈,看中哪家的產(chǎn)業(yè),直接遣人釘封了就是,無人敢于計較。只是大多數(shù)世家還是自矜家名,也早已產(chǎn)業(yè)豐厚,自家祖?zhèn)鞯纳搅炙疂汕f苑才是真正貴盛世家氣象,那些為世家后吃相太難看的,多半要被同輩嘲笑為暴發(fā)戶。
王仲通到得這馬邑郡,窮鄉(xiāng)僻壤所在,日子難熬得很。實在顧不得太原王家的家風(fēng)了,好生經(jīng)營了一番,這才算是有幾處勉強說得過去的安樂窩。一旦外面別業(yè)設(shè)好,就少來衙署內(nèi)歇宿了。今日實在是累得厲害了,才來到此間。撥在此間伺候的十余名下人,久矣不見世子,一時間照應(yīng)得也難以如人心意,要茶不熱,要飲子材料不全。放在平日王仲通早已拂袖而去,但是今日,王仲通的世子脾氣,卻半點也無。
終于議定準(zhǔn)備對劉武周動兵,這自然是大事。王仲通盼著父親做出此決斷,不知道盼了多久!
結(jié)果父親要不只是用糧食卡著劉武周,要不說動突厥執(zhí)必部南下,要不干脆就開門揖盜,引河?xùn)|兵入馬邑。
這些法子,只是和劉武周周旋罷了,只會讓劉武周一直茍延殘喘下去。哪如直接打上門去,迫得劉武周馬前歸降來得干脆爽快?
王仲通實在在這荒僻的馬邑郡呆得太久了,夢中都是長安洛陽氣象,實在是多一天也不愿意在這苦寒粗鄙之地呆下去了!
父親做出了這般決斷,自然是喜事。但有幾樁事情,還是讓王仲通心神不寧。
首要之事,自然就是對王則那孤兒的重用!這個堂弟,又被父親帶在身邊,統(tǒng)領(lǐng)最為要緊的中軍,并有提舉馬邑越騎之重權(quán)。如此重用,讓王仲通聽到父親如此安排,差點一口血就吐出來!
那王則還一臉平靜的只是拱手領(lǐng)命,仿佛這是理所當(dāng)然之事。
緊接著就是對他這位世子的安排。居然讓他留守善陽城,以為后勁接應(yīng)。要不是身上甲胄太重,一時間王仲通差點就跳起來!
其實真正出兵放馬,冰天雪地北上與劉武周一決,王仲通并不情愿。這差遣,實在是太過辛苦了。在他看來,不過遣一上將,劉武周自然授首。他們王家父子一起上陣,那豈不是太抬高了劉武周那個村夫?
可阿父攜王則在身邊,而留自家在善陽,這卻讓王仲通不服,寧愿自家去吃這一番辛苦,參贊軍務(wù),領(lǐng)馬邑越騎將劉武周擒來,送于阿父面前!
可軍議之中,王仁恭面沉如水,主帥氣度,展露無遺。哪怕如王仲通,這個時候都不敢提一句辯駁之詞!
另一樁事,就是那李家二郎。不僅掃了他的面子,硬闖入軍議之所。而阿父也要將他帶在身邊,北上與劉武周戰(zhàn)。
這不是讓李家二郎把馬邑內(nèi)情,還有軍中虛實,全都摸清楚了么?這將來要是去對付唐國公的話,這不是平白要多花不少氣力?
王仲通退下來后,就一直這般悶悶不樂。但別看他作為王家世子,在馬邑郡囂張跋扈。真讓他到王仁恭面前鬧去,卻還有些不大提得起勇氣來??墒蔷瓦@般忍下去,讓王仲通心里總是郁悶難。
正左右為難之際,一名仆役匆匆而入,低聲對王仲通道:“世子,郡公有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