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公,用不著這樣,我就是不那么放心……滁州比起濠州還要大,又是商貿(mào)要害之地,生意人往來,絡(luò)繹不絕。這地方用好了,絕對是主公起家的最好地方。接下來要干什么都會方便許多?!?
張希孟忍著疼,向朱元璋解釋。
終于,他們到了帥賬,落座之后,老朱就道:“先生教訓的是,咱正準備立刻攻打,你有什么要大家伙留心的,都說出來吧!”
張希孟道:“是這樣的,滁州的位置如何,我就不說了。單說一點,我聽聞滁州有不少鐵匠鋪,可是如此?”
這回李善長接話了,“沒錯,的確有不少,當年元軍為了渡江,在滁州等地煉鐵,打造兵器,這么多年延續(xù)下來,滁州的鐵匠可是不少?!?
張希孟點頭,“這就是了……元廷限制鐵器,削弱漢人。如今軍中用的多是繳獲來的兵器,可要想長久,就必須有自己的冶鐵作坊,能夠生產(chǎn)軍械,這件事不比糧草小多少啊!”
貌似張希孟說了句廢話,打仗能不需要軍械嗎?但是對不起,不管是前面的濠州,還是老朱已經(jīng)拿下的定遠,都沒法大舉煉鐵。
既沒有作坊,也沒有工匠,還沒有原料,想都不要想!
最多就是把鐵鍋鐵鏟,回爐做成刀劍,僅此而已。
但是滁州不一樣,這地方臨近長江,商賈往來便利,擁有寶貴的冶鐵作坊,規(guī)模還不小。如果用好了,毫無疑問會極大增加朱元璋的實力。
老朱不由得眉頭微皺,似乎意識到了什么,自己的做法是不是太魯莽了?
“先生,既然煉鐵作坊重要,能不能直接收上來?”
張希孟忍不住苦笑,他急匆匆趕來,大腿都磨破了,不就是擔心這事嗎!
“主公,征收上來固然可以,但是滁州恐怕需要外購鐵礦才行……我們眼下地盤還是太小,很難做到自給自足。銅鐵,藥材,食鹽,絲綢,桐油,角筋,太多的東西,都需要商賈出力氣。滁州不同于橫澗山,也不是小小的定遠縣城可比的。務(wù)必要小心謹慎,不可馬虎大意??!”
“咱們要的是一個完整的滁州,要運轉(zhuǎn)有序,能夠讓咱們快速壯大的滁州城!而不是一個百業(yè)凋敝,蕭條冷落的滁州!”
張希孟談完之后,眾人鴉雀無聲,幾乎一瞬間,都安靜下來。
朱元璋眉頭緊鎖,陷入了沉思。
曾經(jīng)的事情,讓他沒法忘記。
他恨透了貪官污吏,無恥奸商……如今屠刀在手,他是真想殺個痛快。奈何張希孟疾馳三百里,趕了過來,就是擔心他這么干。
而張希孟講的道理,也的確是情理之中。
良久之后,朱元璋緩緩站起,對著眾人道:“先生把他的意思說了,咱覺得這話在理,該怎么對待滁州的商賈,要講道理,不能蠻干!”
老朱剛剛說完,李善長就忍不住深深一躬。
“上位英明!”
此刻的李善長也老實了,他是真的比不上張希孟,不光是跟老朱的親厚程度,也包括眼光見識。
如果他能想到這些,早就可以勸說朱元璋了,又何必等張希孟前來語重心長?
不過不管怎么說,能讓老朱改變主意,都是天大的好事。
“上位,張先生所思所想,的確是老成持重,至理名,此事的確該細細思索權(quán)衡?!崩钌崎L總算能說上話了。
朱元璋想了想,點頭道:“就依李先生的看法……那咱到底要怎么做才行?”
李善長一時語塞,他還沒想到。
這時候張希孟再度開口,“主公,咱們過去是征收地主土地,分給百姓。那城里的房產(chǎn),鋪面,各種作坊,商行,能不能征收?”
朱元璋別的事情都敏銳之極,唯獨面對商賈之事,他有點遲鈍,想了半天道:“這里面如果有巧取豪奪,為非作歹,自然是要嚴懲的!”
張希孟點頭,“也就是說,老老實實經(jīng)商的,可以繼續(xù)經(jīng)營了?”
“那是自然!”
“需不需要納稅?”張希孟又問了一句。
老朱怔住,想了又想才道:“似乎也是應(yīng)該,只不過商稅要怎么收,咱也不清楚啊!”
張希孟笑道:“主公只要定下大略即可,這事臣會和李先生商討的?!?
李善長急忙躬身,謙遜道:“上位,張先生說得不錯,卑職愿意給張先生打下手?!?
又經(jīng)過了一番商議,終于達成了一致的意見……進城之后,不許進駐民宅,不許擾民。
城中的戶口、圖集、甲兵,一律封存,以備清點之用。
紅巾軍保護合法經(jīng)營,采用累進稅制,所有商人,只要按規(guī)矩交稅即可。至于元廷的一切苛捐雜稅,悉數(shù)廢除。
元廷書吏衙役,有過惡行的,嚴懲不貸,百姓可以主動告發(fā)……如果確系清白,且品行端正,可以留任,不必驚慌。
張希孟和李善長一共擬定了十條,經(jīng)過朱元璋首肯,很快就傳進了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滁州城。很快就有人偷偷出城,前來拜見老朱。
為首的人姓周,在滁州開了一家頂大的酒樓,還經(jīng)營車馬行……朱元璋一眼認出他來,忍不住跟張希孟氣哼哼道:“瞧見沒有,就是這個東西,咱去化緣,他說剩下的飯菜喂狗了,讓咱別盼著了。他們家人的食狗的飯,人狗一鍋飯!你說混蛋不混蛋?”
張希孟只能咧嘴苦笑,“主公,大業(yè),大業(yè)要緊!”_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