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們一見,都有點(diǎn)泄氣。
犯下如此大案的,竟然只是個落魄的中年人,看起來還滿身書卷氣,像是個識文斷字的。
陸洲認(rèn)真看了看,這才道:“你身上的寶鈔足有兩千貫,這么大的數(shù)額,夠砍你十顆腦袋了!你趁早說清楚,這些寶鈔是哪來的?”
中年人怔了許久,終于一聲長嘆,突然抬起巴掌,照著臉上,狠抽了好幾下子,血水順著嘴角流下來。
“我,我罪有應(yīng)得,殺了我吧!”
他竟然萬念俱灰,一心求死。
而此刻外面突然有了吵嚷之聲,不多時江楠走了進(jìn)來。她徑直沖到了男人的面前。
“舅舅,你還認(rèn)得我嗎?”
男人再度怔住,他艱難轉(zhuǎn)過目光,看了看江楠,淚水奔涌,竟然止不住了。
“舅舅是個廢物,舅舅沒用?。 ?
江楠只能不停安慰,又對男人道:“舅舅,我,我剛剛參加了學(xué)士院的考試,你又什么事情,就說出來,沒準(zhǔn),沒準(zhǔn)我還能幫上你呢!”
江楠說完,男人沒怎么樣,朱英驚呆了,我的老天,竟然是你?你就是那個讓大家伙吵翻天的女糧長?
這事情是越來越有趣了。
到底是發(fā)生了什么?
過了好一會兒,男人似乎平靜下來,終于開口了……他叫施伯仁,正是江楠的舅舅,施家本是蘇州的巨富,家底兒豐厚,又半城雅號……至于剩下的半城,那是施伯仁媳婦的。
沒錯,他的媳婦就是著名的才女,名叫鄭允端,才貌雙全不說,還家資巨富。
這倆家湊在一起,錢財?shù)攘魁R觀,一個書香門第,一個當(dāng)世才女,成親之時,誰不說一聲羨慕!
彼時江楠還小,但也是銘刻肺腑,難以忘懷。
什么叫金玉良緣?。?
只不過一切的美好都持續(xù)不了太久。
隨著紅巾軍興起,施家和鄭家,都遭到了浩劫……先是彭和尚攻擊杭州,他們損失不少錢財,接著各地辦鄉(xiāng)勇,陳野先一次就從施家拿走了三十萬兩。
也幸虧兩家底蘊(yùn)豐厚,還能支持。
但是當(dāng)張士誠渡過長江,拿下了蘇州城之后,這兩家的倒霉日子就來了。
張士誠急需錢財,擴(kuò)充兵馬,養(yǎng)活幾十萬人。他沒學(xué)到朱家軍的均分田畝,倒是把打擊豪強(qiáng),學(xué)了個通透。
施家跟鄭家,都是有錢的巨富,偏偏兩家又聯(lián)姻了。
就是你們了!
張士誠的大刀高舉,可持續(xù)性的竭澤而漁開始了。
今天十萬兩,明天二十萬兩……不怕羊多肥,只要使勁薅,沒有半年的功夫,兩家就已經(jīng)難以維系,山窮水盡了。
更要命的是鄭允端還病了,這位有名的才女剛到而立之年,就撒手去了。
悲痛之下的施伯仁安葬了夫人,花光了最后一點(diǎn)家產(chǎn),連宅子都給變賣了。他無可奈何之后,只能帶著夫人的手稿,還有一些古玩字畫,從蘇州逃出來,到了金陵。
江楠聽到這里,大驚失色,舅母神仙一般的人物,竟然英年早逝?
張士誠這個混蛋,也太可惡了!
“舅舅,你,你怎么跟寶鈔弄在了一起?都,都是誰給你的?”
施伯仁怔了怔,突然一聲感嘆,淚水橫流,“我,我真是糊涂??!到了金陵,我就租了個宅子,整理你舅母的文稿,我怕這些心血白費(fèi)了……前幾天,我,我拿出幾樣古玩,求人幫我換成寶鈔,他都給我換了好幾次了,人都很老實(shí),我琢磨著這一次多換一些,如果能行,我就幫你舅母把詩稿刊印出來???,可他怎么不講信義啊?”
聽到這里,朱英忍不住嘲笑道:“果然是在深宅大院待久了,不知道人心險惡。你怎么不自己去寶鈔銀行?”
“我,我……”施伯仁諾諾無,他這種出身,過去多少年,從來沒有自己辦過事情,讓他拋頭露面,也著實(shí)難為他。
而且朱家軍還把金陵不少的當(dāng)鋪給關(guān)了,他拿著古玩珍品,也沒地方典當(dāng),就只能求別人幫忙。
一次兩次,人家見他太容易欺負(fù),就下了黑手。
江楠聽完舅舅的陳述,著實(shí)同情,又想到舅母慘死,忍不住垂淚,她抬頭看了看陸洲和朱英,急切道:“我,我舅舅說得話絕對屬實(shí),這些寶鈔,我,我愿意替他賠償,還望饒他性命!”
陸洲忙道:“不必,如果真是他說的這樣,不但沒有罪,我們還會抓出真兇,把那些古玩追回來的?!?
朱英點(diǎn)頭,“就是,你快讓他說說,到底是哪個缺德的?”
江楠扭頭看向了施伯仁,“舅舅,你快點(diǎn)說吧!”
施伯仁怔了怔,隨即道:“這人說是我的房東的外甥,嘴角還有顆黑痣……我,我給你們畫一張圖吧!”
一刻鐘之后,一副栩栩如生的肖像畫落到了陸洲和朱英的手里。
真不愧是大才子,畫得太好了!
“成了,你們等著吧,很快就能抓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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