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該出城迎接的,我手邊的事情太多,也太過繁忙,還請見諒?!睆埾C侠⒕蔚馗Z魯說道。
老頭半點不在意,他很清楚張希孟有多忙,“我這把老骨頭,想要做點什么,身子骨也不允許了。倒是張相,大明的擔(dān)子都落在你的身上,可要留心在意才是。”
張希孟笑道:“我也談不上扛起多大的擔(dān)子,只是有些事情,需要我來處理才能夠方便一些?!?
“怎么講?”
張希孟道:“均田令是我撰寫的,主公意思是繼續(xù)堅持,不允許更改。我以為當(dāng)下中原凋敝,田多人少,且土地貧瘠。又缺少勞力,如果還是一家一戶的均分土地,實在是不利于恢復(fù)民生。因此我想根據(jù)情況,調(diào)整分田的方式。”
涉及到了土地,張希孟幾乎是大明唯一的權(quán)威。
確實除了他之外,沒有人能做這事。
賈魯沉吟道:“淮西均田,是給了免賦的口糧田和桑麻田,到了江南,桑麻田就要加倍納稅。西南的分田,又保留了姑娘田……由此可見,雖然是均田,但天下之大,也不能一概而論。只要分得妥帖公道,能讓人心服口服就好。”
賈魯?shù)脑捄軐埾C系目谖?,他笑著拿出了自己撰寫的中原分田方略?
很有趣的一點,張希孟開宗明義,就解釋了中原不能按照東南均田的道理所在。
由于連年戰(zhàn)亂,青壯大量流失,百姓十不存一。
不少地方只剩下老弱婦孺,一個家里,老的老,小的小,甚至還有不少殘疾人。
沒有牲畜,沒有農(nóng)具,沒有種子……百姓處于絕對的一窮二白的情況。
就算把土地分了,又能怎么樣呢?
單純的休養(yǎng)生息,恢復(fù)民生,又要多少年?
張希孟認為,均田也是建立在一定基礎(chǔ)上……即人口相對稠密,土地分配不公,且以農(nóng)戶為主,基本上掌握耕田技能。只有這樣,才能順利均田。
但是很顯然,歷經(jīng)十年戰(zhàn)亂之苦的中原之地,連這些基本條件都沒有。
這時候就必須調(diào)整策略……借助之前的民兵,弓箭社……要把每個村子的百姓,全都組織起來。
不分男女老少,人盡其才,物盡其用。
這一次的授田,依舊按照人頭算,但是可以放寬上限,個別地方,每個人可以拿到一百畝,甚至二百畝。
但是這些土地暫時不分給百姓個人,而是以村社為單位,進行耕種。
所獲收獲,七成平均分給每一個人,另外三成拿出來,給貢獻最大的壯勞力。暫定五年期限,給中原百姓恢復(fù)民生,待到大部分村社百姓,可以憑著家庭完成耕種,再進行分田。
賈魯看了片刻,忍不住笑道:“張相思慮周全,當(dāng)真是讓人欽佩。只是這樣的村社,怕不只是耕田吧?”
張希孟笑道:“確實,百姓湊在一起,便有了承擔(dān)風(fēng)險的能力,我打算向百姓借貸,讓他們購買農(nóng)具,種子,耕牛之類的?!?
賈魯微微遲疑,就道:“張相,為何不直接給百姓?”
張希孟道:“當(dāng)下朝廷也沒有那么厚實的家底兒。能給,但只能給一點點……這個借貸,卻是可以向一些富商募資,借助商人的力量,支持百姓耕種土地。我盤算著,朝廷只要補貼一些利息就好,這不就是用小錢,成大事了嗎!”
賈魯眼前一亮,贊道:“張相啊,你這可真是玲瓏心腸,這等妙法也想得出來!”
張希孟擺手,“這可談不上什么妙法……王安石的青苗貸可是坑了不少人。我的意思是貸給村社,不是貸給百姓個人,這樣一來,就算有人胡來,村社也有些法子應(yīng)付。其次要派人下去,尤其是一些老兵,鼓勵他們解甲歸田,派出幾千人下去,負責(zé)村社事務(wù)。有誰敢盤剝百姓,一定要嚴懲不貸?!?
張希孟談了許多,賈魯默默聽著,心中感嘆萬千,咱不能說不出弊病……但是以張希孟設(shè)想之周全,確實能把風(fēng)險降到最低。
國家能得到好處,百姓也能有實惠。
“張相,老夫當(dāng)年要是有你今天的見識,仔細思量權(quán)衡。怕是治河就會順利許多,也不至于天下大亂啊!”
賈魯又想起當(dāng)初治理黃河的事情,不免傷感,朱升笑道:“老兄啊,要是按你這么說,只怕就沒有大明了!”
張希孟也笑道:“我倒是不這么看,元廷爛到了根子上,哪里是先生一人之錯?不過近幾日倒是有一件事,劉福通自刎之后,需要下葬。位置已經(jīng)選好了,就在中牟,就在賈魯河畔。除了安葬劉福通,還要給賈魯河正式樹碑命名,老先生可不能缺席!”
賈魯微微愕然,昔日的死敵,竟然又這么奇妙地糾纏在一起,還真是敢想?。?
“好!我當(dāng)然要去!”賈魯欣然笑道。
樂文
_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