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善長打了個哈氣,他下意識掃了眼這個年輕人。
姚廣孝身形高,骨架寬大,但卻沒有多少肉,顴骨突出,腮幫凹陷,由于缺肉,年紀輕輕,眼皮下垂,呈現(xiàn)三角眼,看起來十分陰翳。
這是個要殺人的主兒?。?
李善長突然一驚,他光想著拉張希孟下水,一起背罵名,卻沒有想到,姚廣孝不是那么好擺弄的。讓他插手進來,還真不知道是福是禍!
果不其然,落座之后,姚廣孝直接道:“李相,陛下尚未登基之時,就設立了兩淮都轉運使司,后來又在杭州設立了兩浙鹽運使司。定都轉運使秩正三品,設同知,副使,運判,經(jīng)歷,知事,照磨、綱官,鹽場設司令,司丞,百夫長等等屬官……另外有鹽丁,灶戶,規(guī)模龐大,靡費極多,每年鹽稅之中,有三成之多,要拿來供養(yǎng)這些人。如今一并裁撤,實在是國家之福,百姓之福!”
李善長默默聽著,一張老臉,已經(jīng)變了顏色。
“這么多人,一下子都裁撤了?他們不少都是有功之臣,兢兢業(yè)業(yè),為了大明朝,付出了那么多心血,如果都給裁撤了,是不是不近人情?寒了人心?”
姚廣孝眼皮低垂,沉聲道:“李相,鹽運使司弊端極多,如果現(xiàn)在裁撤了,或許還能少些麻煩,不然的話,后患無窮?。 ?
李善長一怔,瞪大眼睛,“什么意思?”
姚廣孝道:“沒什么意思,就拿兩浙都轉運使樊光來說,此人任人唯親,和鹽商過從甚密,有不少人都向門下省遞過密報,說了很多事情,牽連不小?!?
李善長的心怦怦亂跳……壞了,真的壞了。
他拉門下省下水,自以為高明,結果怕是玩砸了。
張希孟那邊絕對不會倉促發(fā)動的,他現(xiàn)在雖然不在應天,但他的魂兒在!
朱元章種種做法,誘敵深入,故布疑陣,撒下天網(wǎng),只等一網(wǎng)打盡。這是張希孟的風格。
姚廣孝作為門下省官吏,手握著罪證,也是引而不發(fā),直到現(xiàn)在,才拿了出來。也是張希孟的做派。
這是什么意思?
難不成要把自己也坑了進去?
李善長想了想,斷然道:“既然樊光這人有問題,為什么不立刻捉拿?”
姚廣孝道:“他肩負著兩浙鹽務,便是應天的鹽,也需要他來供應,倉促之下,動彈不得!”
李善長沉聲道:“過去謹慎從事是對的??涩F(xiàn)在新的鹽法鋪開,應天用長蘆供應食鹽,用不著害怕,一個區(qū)區(qū)都轉運使,不必在意。老夫立刻下令,先把他拿下,然后嚴查!”
姚廣孝神色如常,只是點頭道:“拱衛(wèi)司的人已經(jīng)準備好了,只等李相命令?!?
李善長更是心驚肉跳,果不其然,門下省這邊是早有預謀。
“立刻動手,不需要遲疑了。老夫也很想知道,這幫蠹蟲,在鹽法上面,到底賺了多少錢!”
姚廣孝略微沉吟,便點頭答應,起身告辭。
新的鹽法,遭到了那么大的阻力,朝堂之上,皆是反對的聲音。
假如鹽務是個苦差事,人人避之唯恐不及,又怎么會有這么多的反對聲音?早就順天應人,直接廢除了。
阻力有多大,利就有多大!
這幾乎是必然的事情。
從上到下,都有準備。
可是當拱衛(wèi)司出動,把兩浙都轉運使樊光拿下,人們才赫然發(fā)現(xiàn),這位到底有多少財富?
樊光方面長須,五官端正,很符合當下的審美,是屬于那種很有官相的人。他也是個很注重自身形象的,自從當了都轉運使之后,除了官服之外,私下里樊光見下面的人,或者是鹽商,有一個習慣,幾乎不穿同樣的衣服。
那些玉佩啊,飾物啊,也都不重樣。而且每一樣都十分名貴,堪稱巧奪天工。
一個男人,能把日子過得這么精致,也是讓人目瞪口呆。
負責查抄的拱衛(wèi)司都有點懵了……不懵不行?。?
樊光的書房里,貼著一幅字,寫著君子如玉。
在清查他的家產(chǎn)的時候,光是各種玉佩,咱們也別說多少件了。
加起來足有二百多斤!
清冊送到了朱元章面前,老朱都傻眼了,他揉了揉眼睛,確認沒有看錯,居然這么多?
瘋了!
湊巧馬氏給他送午飯,老朱紅著臉問道:“那個妹子,你現(xiàn)在有多少首飾?”
馬皇后笑了,“我那里足有百十件吧,每年除了大事,也用不上……你怎么想到問這個?”
老朱尷尬道:“沒,沒什么……就是想著過些時候,咱給你再準備些,不,不能太寒酸了?!?
樂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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