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希孟匆匆朝著宮里趕來,一路上不斷盤算著。幾乎可以確定,這就是處死唐勝宗和陸仲亨的反彈。
哪怕是張希孟也有點低估了武人的桀驁!
淮西勛貴,在這些人看來,大明的江山就是他們打出來的。軍中上下,全都是他們的人,一呼百應(yīng),同氣連枝。
按照常理,無論如何,也不該殺到他們的頭上,哪怕是觸碰了田制,張希孟也站了出來,這幫人還是不服氣。
心中有恨,借著這一次的事情,爆發(fā)出來。
不論這一次結(jié)果如何,張希孟都覺得沒法善了。
在勛貴這邊來說,他們只要心里頭還有委屈不甘,就肯定會表露出來。
而朱元章又是個眼里不揉沙子的性格,他絕不會慣著這幫人。
因為有功,就能為所欲為?
對不起,這是咱的大明朝,你們這一套不管用!
皇帝和勛貴,注定要對撞在一起。
這還不是最要命的,楊憲,毛驤……有太多人想要從中挑唆,接機扇風(fēng)點火拿淮西勛貴的人頭,染紅自己的官服,踩著尸體,一步一步走上巔峰。
縱觀朝中,像張希孟這么超然的,都找不出第二個。
有矛盾,還有人在中間挑唆,扇風(fēng)點火,魚死網(wǎng)破,幾乎沒有第二條路……張希孟也是頭皮發(fā)麻,以他的本事,能不能避免悲劇,也不敢說有十足的把握。
匆匆來到皇宮,遞上了牌子。
按照常理,張希孟幾乎是可以隨意進入皇宮,遞牌子不過是走個過場,可是今天卻不行,他足足等了一刻鐘,才被招呼進去。
而等張希孟進來,大殿之上,包括朱元章在內(nèi)的三方,全都面沉似水,大殿之上的氣壓,簡直讓人喘不上氣。
在拱衛(wèi)司這邊,郭英臉色慘白,正匍匐地上。他的身后,毛驤同樣跪著,但他上身抬起,脖子梗著,顯然不愿意完全低頭,或者說他早有準備。
另一邊,花云,吳禎,吳良,還有幾位將領(lǐng)也都在,他們的臉上,均是怒火中燒,尤其是花云,面頰還帶著淚痕,似乎剛剛哭過,悲憤到了極點。
張希孟掃了一眼,還好并沒有文臣存在,事情還沒有變得更復(fù)雜。因此張希孟主動提問,“啟奏陛下,臣聽聞拱衛(wèi)司辦桉,逼死了軍中千戶,可有此事?”
朱元章深深吸口氣,“沒想到這件事竟然驚動了先生,確有其事!”
張希孟立刻道:“陛下,臣要彈劾拱衛(wèi)司都督郭英!”
“彈劾郭英?”老朱眉頭緊皺,“張先生,你剛剛過來,就已經(jīng)確定是郭英的罪了?”
“嗯!”
張希孟點頭,“臣的門下省沒有收到公文,又不曾有旨意下達,拱衛(wèi)司突然抓人,確實是違反了朝廷的規(guī)矩。臣身為門下省正堂,有人藐視本司,臣不得不彈劾!”
什么意思?
拋開事實不談,你的舉動錯了順序,我就要彈劾你!
對嗎?
簡直不能更對了!
匍匐地上的郭英幾乎一瞬間就領(lǐng)會到了張希孟的意思。真是生我者父母,救我者張相!
郭英二話不說,連忙磕頭作響,“啟奏陛下,此事確實是拱衛(wèi)司疏忽。指揮同知毛驤給臣遞過公文,但臣還沒來得及行文門下省。他也是辦桉心切,害怕走脫了人犯。但不管怎么講,臣都是罪責難逃,還請陛下降罪,臣甘愿受罰!”
張希孟一來,不問青紅皂白,先給郭英定罪,而郭英也老老實實認了,確實打亂了節(jié)奏。讓整個氛圍不那么針鋒相對。
老朱眉頭緊皺,他明白張希孟再給他鋪路,但是老朱心里頭還有不甘,他并不想輕易放過,畢竟這跟他的治國理念很不符合。
唐勝宗,陸仲亨,如果你們覺得不夠,那咱就再送幾個人下去,咱就不信,你們的脖子還能比刀硬!
“陛下,郭英都督既然愿意領(lǐng)罪,就請罷免他的拱衛(wèi)司都督之職,以觀后效!”張希孟又加碼了一句。
郭英稍微一愣,他不是震驚,而是喜悅,簡直是喜不自勝,簡直想給張希孟磕頭了。
張先生啊,你可真是救苦救難,觀世音在世??!
這個拱衛(wèi)司都督,誰愛當誰當,反正我是不當了,再這么鬧下去,就算自己還能保住性命,怕是也沒法在朝中做人了。
郭英主動摘下了頭上的梁冠,匍匐地上。
“罪臣有負天恩,請陛下治罪!”
朱元章看在眼里,再也沒有無動于衷。
“既然如此,就按照張先生的意思,罷免郭英都督之職!”
郭英連忙領(lǐng)旨,絲毫沒有失落,心里頭只剩下樂事了。
張希孟看在眼里,并不肯善罷甘休,而是繼續(xù)道:“啟奏陛下,拱衛(wèi)司辦桉,確實得力,懲辦唐、陸、繆一桉,立功不小,澄清朝堂,有功社稷。然則師出有名,尤其是朝堂的事情,有陛下圣旨,自然可以遵照旨意辦事。如果沒有圣旨,就要按朝廷規(guī)矩辦事。不然的話,天下就會大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