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鳳見之卻是一怔,她是見慣了人的,雖談不上閱人無數(shù),但管家這些年,自忖還是歷練出了一副好眼力。
可她卻對賈琮產(chǎn)生了好奇,那雙眼睛,太平靜了,完全不像是一個九歲的孩子該有的眼神。
她恍惚了下,直到身后婆子干咳了聲,她才回過神來,壓下心里的驚疑,道:“琮兄弟,環(huán)兒小不懂事,說你嬤嬤喝酒就打你,是真的么?老太太也在,你只管說,不怕?!?
賈琮聞,卻一動不動,不出聲,也不語。
眾人見之奇怪,王熙鳳也皺起了眉頭,狐疑的看了看賈琮,又回頭看向賈環(huán)。
丹鳳眼瞇起,看的賈環(huán)差點(diǎn)跪了……
他慌忙道:“二……二嫂,賈琮笨的緊,我原也讓他告大老爺和大太太,可他總說,總說……”
“總說什么?”
一旁賈赦黑著臉,咬牙問道。
這一會兒子,他只覺得臉都被丟盡了。
賈環(huán)小聲道:“他總說什么,君讓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
此一出,整個人群都為之一靜,不少人皺起眉頭來。
這話,不好。
悲壯慘烈,但有怨望。
怨君王不明,怨父母不慈。
旁人都覺得刺耳,賈赦自然更是怒不可揭,厲聲道:“混帳東西,哪個要你死?真當(dāng)自己是什么阿物兒,也配我害死你?”
見他如此,賈政、賈璉等人忙勸了起來,又將賈環(huán)痛斥一通。
等安撫一陣后,賈赦沉聲喝道:“不是說打狠了嗎?把衣服去了,讓人看看,到底怎么苛待你了。
你仔細(xì)著,要是敢糊弄,今日絕饒不過去這一遭!”
王熙鳳也在賈琮一旁笑道:“琮兄弟,這里多是青天大老爺,你只管伸冤就是。來來來,我讓人給你寬衣解帶……”
說罷,就讓身后兩個婆子來“伺候”賈琮。
賈琮卻退了半步,依舊沒抬眼,但模樣謙卑……
他緩緩解開腰間系帶,然后,又慢慢折開前襟,最后,一點(diǎn)點(diǎn)脫下小衣……
“?。。 ?
一陣倒吸冷氣聲中,幾道駭然驚呼聲刺耳。
莫說內(nèi)宅中人,連賈政、賈璉、賈寶玉等人,也都睜大了眼,難掩震驚。
然而,他們都沒有一個人更驚訝。
那就是賈環(huán)。
怎么可能?
前兒分明還沒有這些,難道真的又被打了……
眾人只見,自賈琮脖頸以下,那一道道青紅交錯,腫起二指高,隱隱滲血的傷痕,遍及整個上半身。
密密麻麻,觸目驚心??!
這,絕不是作假能做出來的!
一時間,眾人都被這等慘象給驚呆了。
“竟有,這等事!!”
賈母幾乎是一字一句咬牙吐出這五個字,面上滿滿的怒意。
“阿彌陀佛!”
王夫人也閉目念了聲佛,搖頭嘆息。
至于林黛玉、賈迎春、賈探春等人,更是撇過頭去不敢多看。
好些人下意識的想起,賈琮,好像是和賈寶玉一天的生兒,還比賈寶玉早半天,一個在早上,一個在晚上。
可是……
同為賈家公子,看看錦衣華服,如寶似玉,鳳凰一般被人呵護(hù)關(guān)愛的賈寶玉,再看看遍體鱗傷的賈琮……
這種對比,讓許多人紅了眼。
譬如,跟在后面丫鬟嬤嬤隊(duì)伍中的平兒。
再想想之前那句“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每個人心里都能感受到一股悲慘絕望。
賈母到底經(jīng)歷過的事多,很快回過神來,問邢夫人道:“他嬤嬤是哪個?竟下這等狠手!”
邢夫人臉色難看之極,道:“是秦顯家的。”
賈母想不起是哪個,鴛鴦倒是記得,小聲道:“也是家生奴才,細(xì)高個兒,高高的孤拐,大眼睛……好像,和王善寶家的是親家?!?
其實(shí)賈母還是沒想起是哪個,賈家下人二三百,她這么多年不管事,哪里能記住一些小嘍啰。
但王善寶家的,她是知道的。
因此不動聲色的看了邢夫人一眼,邢夫人臉色一僵。
賈母道:“那黑了心的奴才現(xiàn)在哪里?”
沒人知道,都說不清楚,今日沒有宴請她。
不,有人知道。
賈環(huán)就知道,他好像有些激動過頭了,高聲道:“那老貨保準(zhǔn)在屋里困覺呢!每回吃就打完賈琮,她就回去困覺!”
“偏你個小畜生知道的多??!”
賈政險些沒氣死,連一個奶嬤嬤在干嗎,你賈環(huán)都知道的清楚。
這倒霉熊孩子得奇葩到什么地步……
“去,把她給我尋來。問問她,到底是撞客了,還是失心瘋了!
好大的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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