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緩緩點(diǎn)點(diǎn)頭,卻不再說這事。
頓了頓后,她看向襲人,道:“琮哥兒收了斗篷?”
襲人忙回道:“收了,還朝這邊行了大禮呢。
我與他說,太太最是菩薩心腸,不在意這個(gè)。
可三爺說,若是沒有老爺太太,他幾不能活命。
所以縱然老爺太太不在當(dāng)面,也不能有一點(diǎn)失禮不敬?!?
“瞧瞧,我說什么來著?誰對他好,這孩子心里明白著呢?!?
王熙鳳在一旁高聲笑道。
王夫人聞微微頷首,道了聲:“如此看來,倒是個(gè)知禮的?!?
說罷,又看著王熙鳳奇道:“你倒愿意幫他說話?”
她再了解王熙鳳不過,沒有好處,她怎會幫賈琮說話?
王熙鳳笑道:“姑母哪里話,我?guī)退鍪裁矗?
不過覺得是個(gè)可憐人,何苦逼成那樣?
左右不過養(yǎng)幾年就分出府去了,花費(fèi)不了千把銀子。
難不成咱們這樣的家里,還缺那點(diǎn)銀子?
若是那邊能有姑母半分氣量,也不至于在老公爺面前出了那樣大的丑。
在族里落下一個(gè)無德的名聲,真真讓人笑話了去。
最可笑的是,今早上居然還發(fā)作了我一回,說了好些陰陽怪氣的惡心話。
好像昨兒丟的那場人,是我教她丟的。
索性就讓她見識見識,什么是大家子氣派。
小門戶出來的,到底上不得高臺。
她那出身,又比賈琮好哪去?”
王夫人看了王熙鳳一眼,見她恨的咬牙切齒,不輕不重的點(diǎn)道:“這話也是你能說的?”
王熙鳳忙賠笑道:“這不是在姑母面前,又沒有外人!”
王夫人搖了搖頭,卻沒多說什么。
她知道邢夫人對她,對王熙鳳,都沒什么好感。
其實(shí)換做她是邢夫人,多半也如此。
邢夫人又占著長嫂和婆婆的大義,連她都沒什么好法子。
王熙鳳受些委屈抱怨幾句,也是免不了。
只要不愚蠢的在外面說,隨她們?nèi)チT。
王夫人對襲人道:“行了,你去罷……對了,那邊估計(jì)還沒備下手爐腳爐,你讓人尋出一套送過去。我記著寶玉和環(huán)兒都有,只他沒有也不像?!?
襲人忙應(yīng)下,王熙鳳也站起身來,踩在銀紅撒花椅搭底下的腳踏上,笑道:“她哪里能尋出好的來,我讓人開了前面?zhèn)}庫去尋吧?!?
王夫人點(diǎn)點(diǎn)頭,叮囑道:“不要忘了備好明兒去你舅舅家的禮,明兒下午和寶玉三丫頭一并去。”
王熙鳳笑道:“這哪敢忘?天大地大,娘舅最大!”
王夫人聞也笑了起來,點(diǎn)了點(diǎn)頭后,王熙鳳與襲人一并離開。
……
賈母上院,榮慶堂。
軟榻上,賈寶玉扭麻花一樣扭著賈母,只道不愿在墨竹院讀書。
周圍侍立的婆子丫鬟,都面帶笑意的看著他。
賈母身邊第一得用的近侍丫頭鴛鴦,更在一旁不加掩飾的嘲笑他。
若在平時(shí),賈寶玉定然不依。
可這會兒他卻顧不得這些了,只求賈母開金口,救他脫離苦海。
賈母被纏的沒法,無奈笑道:“平日里你老子讓你讀書,也不見你這樣???”
賈寶玉理直氣壯道:“我在自己屋里和姐姐妹妹們一起讀書可以,和賈琮賈環(huán)他們不行,我實(shí)和他們無話可說?!?
賈母哭笑不得道:“這話你敢跟你老子說?”
賈寶玉又開始耍起賴來,在軟榻上打滾兒。
再給他長八個(gè)膽他也不敢!
賈母笑道:“不去讀書定是不行的,賈琮的學(xué)問是孔老公爺贊過的,你老子又極看重他。
不過不用讀滿,一日子讀上半日就可。
你先去好好讀,等中午了,我讓人去喊你回來用飯,下午就不用去了,在我這和姊妹們頑?!?
賈寶玉還要鬧,賈母唬道:“再鬧你老子可就要來了!”
賈寶玉聞登時(shí)老實(shí)了,忽聽背后“噗嗤”一聲笑,轉(zhuǎn)頭看去,只見林黛玉自西暖閣而出,半邊身子藏在帷帳后,露出一張比芙蓉花還清麗的臉,蔥一樣的細(xì)指在白皙的臉上輕刮,羞笑于他。
賈寶玉“大惱”,道:“好哇,林妹妹敢笑話我!你仔細(xì)著……”
說罷,朝那邊捉去。
林黛玉咯咯笑著,從另一邊饒到了賈母身邊,見寶玉又撲過來,忙躲入賈母懷中,賈母張著手?jǐn)r下寶玉。
一眾人笑成了一團(tuán)。
……
夜清寒。
蠟脂一滴滴落下,屋內(nèi)并不暖和。
甚至能張口呼出哈氣。
小紅和春燕無奈的看著桌幾后奮筆直書的賈琮,她們倒想給屋里多添炭火,只是賈琮并不許。
說是清冷些,頭腦才能保持清醒。
此刻已過子時(shí)了,可賈琮卻如不知疲倦也不知冷般,一刻不停的在書寫著。
兩個(gè)小丫頭勸不聽,也不敢多勸。
兩人也不好在主子睡前先睡,只好多披了件襖子,抱膝坐在交椅上,一起靜靜的看著用功的賈琮。
窗外的月色透過薄薄的窗紙輝映進(jìn)屋,桌幾上燭火輕輕一炸。
襯的夜愈發(fā)靜謐。
一夜無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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