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溶與五皇子劉升走后,榮慶堂內(nèi)一片靜謐。
似都還在回味北靜王轉(zhuǎn)述的那番恩威并存的口諭……
也有不少人的目光,悄然落在了賈琮的身上。
上回王子騰夫人李氏及忠靖侯夫人趙氏建議賈琮從軍的話,還在眾人耳畔旋繞著。
沒想到,今日賈家就到了這個地步。
上一次賈母斷然拒絕了,卻不知這一回……
是否還能堅持。
對于各種目光,賈琮渾然不覺,他躬身道:“老太太,東府先珍大哥不能再停靈了,先送入鐵檻寺吧。尤大嫂子、秦氏和在東府管家的二嫂子是不是先接到這邊來?東府現(xiàn)在人心惶惶,只留她們在那里,著實不妥?!?
賈母聞,深深的看了眼賈琮,道:“難得你還有這番心思,你去讓人安排吧,先送去鐵檻寺,就說是我的意思,哪個不聽,直接攆走……”不知想到了什么,她又改口道:“罷了,讓璉兒去吧。你若去,他們又欺你年幼?!?
賈璉忙領(lǐng)命而去,未幾便回,稟道:“已讓林之孝安排人將賈珍裝入棺棟,抬上車先送入鐵檻寺了?!?
雖嫌草草,此刻卻也沒人在意這些了……
因賈珍之禍,賈家遭受百年來最大厄難,雖因死者為大無人說什么,但每個人心里都認為……
他死有余辜。
又過片刻,幾個嬤嬤引著尤氏、王熙鳳和秦氏進來,少不得又是一番痛哭。
等哭罷,連薛姨媽并賈家姊妹們聽聞動靜一起出來。
賈母看了眼王熙鳳,頓了頓,沒有說什么,問道:“這西海子到底在哪處?”
旁人皆不知,賈琮道:“回老太太,貞元十八年間所修《大乾一統(tǒng)志》稱:榜葛刺、拂菻、古里、柯枝、錫蘭山及西洋瑣里等國位處于西海。這些國皆為大乾屬國,歲歲上貢,奉大乾為天朝上國。本國西北百姓常稱其為‘西海沿子’?!?
賈母聽的迷糊,道:“我這聽著暈乎,怎么還到別的國去了,這到底有多遠哪?”
賈琮想了想,道:“這些國本就為大乾當(dāng)年從蒙古國手中打下來的,因遠離華夏,所以未收入版圖中,只扶立心向大乾之人立國,如今也有少許大乾駐軍仍在彼處。
至于多遠,應(yīng)有萬里之遙?!?
用后世的說法,西海子中除拂菻國位于地中海西北岸一帶外,其余數(shù)國均在南亞,傍孟加拉灣、阿拉伯海與印度洋。如古里國、柯枝國便在后世印度西南沿海的科澤科德與柯欽一帶,均為東西交通重要港口所在,而錫蘭山就是后世的斯里蘭卡。
前世紅樓中薛寶琴隨父親為買洋貨而到“西海沿子”,大概就是指此處。
聽聞此,賈母等不知該說什么。她們雖聽不明白別的,但明白萬里之遙是什么意思,都絕了這輩子再見賈敬、賈蓉爺孫倆的心思……
尤氏、秦氏也都再次哭了起來。
不管怎么說,這都是一個女人依附男人存活的世道。
即使賈敬和賈蓉爺孫再不堪,他們也是寧國最后的兩個男人,他們沒了,尤氏和秦氏也就成了無根之木,無所依存。
見此,賈母嘆息一聲,道:“你們不必哭,往后就到西府來過活罷,難道還能讓你們活不下去?”
尤氏和秦氏聞忙感激不盡,旁人則罷,唯寶玉看著艷麗的尤氏和絕美的秦氏,想到日后能常相見,頓時覺得世界都美好起來……
說罷,賈母又對賈璉道:“明兒你帶人去鐵檻寺,安葬了珍哥兒。”
賈璉雖覺晦氣,不過看了眼尤氏后,還是點點頭道:“是,應(yīng)該的。”
這沒頭沒腦的話,讓賈母等人微微皺眉。
賈璉自覺失,忙補救道:“我是說,這事本是應(yīng)該的,只是蓉哥兒不在,如今選哪個作孝子?”
一旁王熙鳳卻將方才那一幕看在眼里,丹鳳眼狐疑的看了眼面色不自然的尤氏,又看了眼目光中隱隱慌亂的賈璉,心中刺痛。
賈母等人此刻卻沒這些心思想這些,不疑有他,問道:“薔兒呢?”
賈璉忿然道:“老太太快別提那個小畜生了,之前他不知輕重,仗著敬大伯的勢,陰陽怪氣的將三弟擠走。老爺本讓他當(dāng)孝子,可宗人府來人后,他竟比哪個都跑的快,讓賈家出了好大一個笑話……”
賈母聞一滯,亦是一臉的晦氣,罵道:“好個沒出息的下流孽障!”
身為孝子,便是人子。
關(guān)鍵時候不護著亡父遺體,落荒而逃,孝道何存?
這樣做是自己堵死了自己的路子。
可除了賈薔,賈母也想不出讓何人去當(dāng)這個孝子。
賈薔好歹還是寧國嫡脈,其他人卻都是旁支庶出……
寧國雖然除爵,可畢竟沒有抄家,還有偌大一份家業(yè)在。
見眾人束手無策,賈琮想了想,前世讀紅樓時,賈敬死金丹,尤氏獨艷理親喪,直接送往鐵檻寺三日便下葬,也沒什么孝子不孝子的。
如今賈珍畢竟死于歹命,實不必大辦。
他將這番意思說出后,賈母等人尋思片刻,也只能如此了。
賈母對賈政、賈璉道:“雖西海子遠去萬里,但蓉哥兒到底還小,未嘗沒有回來的一日,所以那邊若是哪個惦記著什么,告訴他們少癡心妄想。”
寧府銀庫中,怕還存有十?dāng)?shù)萬兩金銀,甚至更多。
又有那么多田莊園子,寧國一脈中惦記這份家業(yè)的,不知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