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春院。
“你皮癢了是吧?還不拿出來?”
饒是探春正屋疏闊寬敞,可擠了烏泱泱一群人后,還是有些擠。
這么一大群人,除了寶釵、湘云三春姊妹及寶玉外,還有墨竹院的數(shù)名丫鬟。
黛玉因其父病重,春月里已隨賈璉前往蘇州去了,故而并不在此。
十來人對著賈環(huán)一人,急等他取出信來觀看,可賈環(huán)今日卻不知何故,臊眉耷眼,就是不肯動彈。
探春脾氣大,故而大聲呵斥道。
見賈環(huán)雖挨罵也不見動靜,眾人正納罕,湘云聰慧,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睛笑道:“可是有人還沒送禮的緣故?”
一歲過去,一眾姊妹女孩子們,都出落的愈發(fā)俏麗動人。
唯獨賈環(huán),雖相貌不俗,可氣質(zhì)還是過往那般。
見他聞后揚了揚眉,沒有否認(rèn),探春恨不得抄起身邊的野鴨撣子丟他臉上去。
不過好歹被寶釵攔下,寶釵一摸袖兜,發(fā)現(xiàn)荷包未帶,想了想,從手邊取下一金鐲來,要遞給賈環(huán)。
探春實在忍不住了,指著賈環(huán)厲聲道:“今日你敢接,我就揭了你的好皮!”
賈環(huán)一臉委屈,跺腳道:“又不是落我手里,都是母親教我要的,若不落東西回去,又該啐我半日畜生……”
說的委屈,賈環(huán)嗚嗚哭了起來。
聽他如此,眾人心里原本的鄙夷都散了去,只剩同情憐憫。
唯有探春一張臉都青了,眼里滿是絕望悲哀,只覺再無顏見人。
見她如此,寶釵婉勸道:“你也忒較真兒了些,又不是人人均是大家小姐出身,縱是大家小姐出身的,也有極看重銀錢的。怎就好事事以己度人,以己強人?你忘了琮兄弟曾,銀子只是用的罷了,只要不缺就好,不必太看重。你何苦慪成這樣?”
探春落下淚來,道:“她難道還少銀子不成?不說月錢銀子,連香皂三哥哥每月都不少她一份,知道她還強要我的,就多給我兩份,她得了信兒竟連那份都取走,再加上環(huán)兒那一份,只這四盒香皂,一月就頂她兩年的月錢,還不知足?!
她如此也就罷,竟把環(huán)兒也逼成這樣,她就不為兒女想想?”
寶釵笑道:“好啦!說破天也不過是幾兩銀子的事,哪里就苦成這樣?等你三哥回來知道,必笑你小氣!”
寶釵心想,若是她娘能用幾盒香皂便能說服,她一月供奉一百盒都愿意。
只可惜,唉……
探春聞紅了臉,心里寬慰了許多,嘆道:“寶姐姐和三哥哥真是一樣的人……不過,這鐲子你快快收回去,不然我再沒臉見人了?!?
說罷,強將寶釵的金鐲子戴回腕上。
看著寶釵露出一抹欺霜賽雪的手腕,一旁寶玉眼都直了……
這一幕被旁邊的晴雯看到,恨的咬牙。
給寶釵戴好鐲子后,探春從自己荷包里取出一錠散銀子,給了賈環(huán)。
賈環(huán)抽泣了兩聲,在手里顛了顛,面露為難之色,少了……
不過見探春修眉再次豎起,火氣又上來,立馬不敢再多,趕緊將懷里的書信取出,老老實實的遞給了探春。
探春一把接過后,狠狠的瞪了一眼胞弟,又轉(zhuǎn)手將信交給了寶釵。
寶釵俏臉一紅,不過也沒遮掩什么,當(dāng)眾拆開信封,閱覽起來。
只掃了一眼,素來沉穩(wěn)端重的寶釵便呼吸一頓,神情登時激動了起來。
站在她一旁,惦著腳靠她身上的湘云看過后更是驚喜的大聲叫出來:“哎呀呀!三哥哥要回來啦!”
寶釵另一邊,探春亦是激動不已,歡喜道:“三哥哥說六月初十啟程折返……去歲往黑遼去時,是八月二十二,到達(dá)璦琿城用了三十九天。那會兒黑遼已經(jīng)下雪,路并不好走,如今正是好行路時,必然用不了三十九日。那么,那么……”
探春話雖未盡,意卻已明。
若無意外,應(yīng)該就是眼前這數(shù)日了……
念及此,眾人面色無不歡欣雀躍!
寶釵貝齒輕咬朱唇,與平兒對視一眼后,二人抿嘴一笑。
兩雙杏眼齊齊看向窗外,似要穿過重重深院,看向城門,看向灞橋,等待良人歸……
……
“駕!”
“駕!”
“吁?。 ?
神京城光化門外十五里,兵部驛站。
一行三百余騎于驛站門前勒馬,聲勢沖宵。
只是驛站衙役看到這一幕,面色敬畏中又帶著些古怪。
因為這三百余騎中,有一半左右,都是斷胳膊少眼睛,或是穿臉鑿頰的,煞是可怕。
不過隊伍中二人,雖看起來年輕,氣度卻極為不凡,顧盼自雄。
只是其中一人脾性應(yīng)該不大好,見衙役們發(fā)愣,登時怒火萬丈,大聲罵道:“瞎了眼了,還不快來牽馬迎人?”
一群門子驛卒被喝了個激靈,忙呼喝的忙碌起來。
或從里面喊人,或慌忙張開木欄迎人。
見此,罵人的年輕人又笑罵了聲,與眾人翻身下馬。
等下馬后,卻沒急著入內(nèi),而是對身旁之人笑道:“可算回來了,只是看到這神京城,我怎么有點心虛啊……清臣,明兒陛見之后,你能不能先隨我回家一遭?有你在,我家老祖宗和太太總要給我留一分余地?!?
此人正是開國公世子李虎,去歲冬日雅克薩大戰(zhàn)中,戰(zhàn)至興起,披甲沖上雅克薩城后,光榮負(fù)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