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云在一旁面色怕怕的道:“還真是,方才來時,我只挑了車簾看了眼,真真嚇人!三哥哥,你怎么找些身體殘缺又那樣駭人的人當(dāng)門子???還是換一些體面的吧……”
賈琮聞目光微微一凝,聲音略低沉道:“他們不是門子,他們都是我的親兵。他們是最值得尊敬的人,其中有的人,還在戰(zhàn)場上為我擋過槍子,擋過箭矢,救過我的命。若不是他們,今日我便是他們那樣,肢體不全,甚至,未必有機會站在這里?!?
這番話一說,眾人都唬的變了臉色,尤其是悄悄留意過那些親兵是何樣的寶釵、湘云、平兒三人。
簡直膽戰(zhàn)心寒!
賈琮卻又溫聲寬慰道:“都過去了,你們也不必再擔(dān)憂,我倒是沒你們想的那樣險,只是有一回帶著傷病營的輔兵去救人時,靠的雅克薩城太近,才險些遇難,只那一次罷……可那些士卒們,卻每日里都冒著風(fēng)險沖鋒陷陣。所以,咱們斷不能小覷了他們,要善待之?!?
湘云又愧又自責(zé)的落淚道:“三哥哥,都是我的不是……”
賈琮笑道:“不知者不罪,何況云兒妹妹也非本心?!?
寶釵、平兒也跟著相勸幾句,湘云本是氣量恢宏之人,道惱賠禮過,也不再疚苦,沒一會兒回復(fù)過來。
賈琮打發(fā)人去梨香院取了暹羅豬等物來,雖令人亦邀請薛蟠同來,不過薛蟠識趣,只推脫下回他請東道。
到了巳時初刻,迎、探、惜三姊妹并寶玉、賈環(huán)、賈蘭皆至。
巳時二刻,鳳姐兒欣然而至。
眾人聚齊,一起往會芳園走去。
甫一入門,便只見:
黃花滿地,白柳橫坡。小橋通若耶之溪,曲徑接天臺之路。
石中清流激湍,籬落飄香,樹頭紅葉翩翻,疏林如畫。
西風(fēng)乍緊,初罷鶯啼,暖日當(dāng)暄,又添蛩語。
遙望東南,建幾處依山之榭,縱觀西北,結(jié)三間臨水之軒。
笙簧盈耳。別有幽情,羅綺穿林,倍添韻致。
一路行來,眾人且行且贊,喜歡非常。
鳳姐兒、寶玉等人皆是又羨又艷。
平兒、晴雯等人見家里有這樣一座佳園,則是欣喜歡樂。
如今家里人丁稀少,除了賈琮一個正經(jīng)主子,不必去服侍別個,每日里必然清閑,有這樣一處好去處可逛,豈有不高興的?
到了午時,眾人才意猶未盡的聚到了天香樓。
此時早先一步過來的平兒已經(jīng)領(lǐng)著諸多嬤嬤擺好了菜盤碗筷,又命人備好了熱水、香皂和帕子,以供眾人洗漱。
等賈府姊妹們洗漱罷落座后,平兒又讓豐兒、鶯兒等一眾丫鬟,另坐一桌。
最后才在一眾人的催促招呼中上了主桌。
王熙鳳高聲笑道:“如今也有當(dāng)奶奶的樣兒了。”
眾人大笑,平兒嬌羞的嗔怪了幾句。
王熙鳳又道:“可惜這府上初立,還沒個女篾片,不然席間逗樂也有趣?!?
賈琮想起手下有上百說書先生,便笑道:“今兒來不及了,下回專門給二嫂請一個女先兒,每日二嫂忙罷無趣時,可聽聽女先兒說書,也得些趣味?!?
賈琮話剛說完,眾人正覺得他暖心,卻見鳳姐兒丹鳳眼中兩行淚瞬間落下,且一發(fā)不可收拾,趴在了桌上嘶聲大哭起來。
聲音悲切,令人心疼。
眾人唬了一跳,平兒更是一起落下淚來,慌得離席上前道:“奶奶,這是怎么了?”
寶釵等人也連連相勸,卻勸不動,反被她悲涼的哭聲感染,紛紛紅了眼圈兒。
其實眾人心里都明白她在哭什么,可又有什么法子……就聽賈琮眨了眨眼,道:“二嫂,若是你嫌女先兒寒酸,我給你請一臺戲班子則罷,何必這般委屈?”
“噗嗤!”
一直被人勸也不好的鳳姐兒,聞卻破涕為笑,抬起臉露出掛滿淚水的俏臉,羞惱道:“三弟如今大了,反倒捉弄起我來,這般促狹!”
賈琮搖頭道:“我這不算促狹,倒是知道環(huán)兒比我促狹的多?!?
因王熙鳳、寶玉、探春等人在,一直做透明人的賈環(huán)聞唬了一跳,不知和他什么相干。
探春也奇道:“環(huán)兒如何促狹了?”
賈琮對賈環(huán)使了個安心的眼色,然后笑道:“記得那年環(huán)兒才入族學(xué)里讀書,先生教他認(rèn)字,要求熟記,第二日要考。第二日早間,先生果然考他。先于紙上寫了一撇一捺,問其何字?環(huán)兒答曰:人。先生點頭,又在人后又加一撇一捺,問環(huán)兒何字,環(huán)兒略略遲疑后答曰:從。先生滿意,最后在從之下加了一橫,問環(huán)兒此字為何?這卻將環(huán)兒給難住了……
他抓耳撓腮了半晌,答曰:先生,此字莫非是炕?”
識字的寶釵、湘云之流頃刻笑噴,因為早先賈琮就交待家里要識字,所以去年平兒晴雯等人專門請了探春的丫頭侍書來教字,此刻都識得上千字,故而也知其意,跟著笑了起來。
唯有鳳姐兒有些傻眼,不懂再笑什么。
同樣懵然的還有賈環(huán),他都記不得有這一出。
不過再看到姊妹們看向他的眼神變得友善親近起來時,心里登時偷樂,面上裝起不好意思來,還拿起杯喝了盞果酒,搖搖頭嘆息一聲,似往事不堪回事,要和往事干杯……
卻又聽賈琮道:“先生聞,眉頭蹙起,環(huán)兒便知不對,忙改口道:不是炕,那當(dāng)是床……”
“哎喲喲!”
眾人哪里聽過這等好笑的話,連素來嫌棄賈環(huán)的寶玉,此刻都趴在桌上大笑,其她眾人更是捂著腹部,笑的著實肚子痛。
然而又聽賈琮繼續(xù)道:“先生聞,連臉色都黑了下來,環(huán)兒怕被打手心,顫了個激靈,大聲叫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必是念榻!”
眾人還未反應(yīng),卻見鳳姐兒面帶怒色,一拍桌子大聲問道:“那到底是什么字?”
“咚!”
湘云當(dāng)場連人帶椅子仰倒在地上,卻連起來都顧不得,躺在地上狠笑。
其她姊妹們亦是東倒西歪,沒一個能坐住的。
連素來端莊持重的寶釵,都笑的落下淚來,身子不由歪倒在一旁,臻首正好枕在賈琮肩頭,伏在那里笑顏如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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