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頭疼的看了眼身旁的賈琮，眼神疑惑：這還是那個(gè)在雅克薩城下，以強(qiáng)大親近的魅力，鼓舞那些身殘近死的老卒們勇敢的活下去的睿智書生么？

若是拿出一半那會兒的姿態(tài)，今日局面也絕不會成這樣啊……

賈琮見李虎一臉的為難之色，心頭暗自一嘆。

他很欣賞這個(gè)留著一顆赤子之心，豪邁俠氣猶如前世武俠里喬峰一樣的青年，便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沒什么的，世上人千千萬，不是每一個(gè)人都能當(dāng)朋友。志不同道不合者，又何必強(qiáng)求？真正能肝膽相照的兄弟，能遇到一個(gè)都是幸事……

今日就到此為止吧?！?

又對屠承、左思等人拱了拱手，無敵意但又明顯疏遠(yuǎn)的道了聲：“諸位世兄再會?！?

說罷，轉(zhuǎn)身離去。

然而剛行至門口處，卻又頓住了腳，眼睛瞬間瞇起……

“呵，怎么這就要走了，是我來遲了么？”

一道身著月白儒裳，手持折扇的身形出現(xiàn)于門檻外，秀氣大方的臉上帶著一如既往從容的微笑。

明亮動人的大眼睛看著賈琮，親切問道。

大廳內(nèi)看到此人到來，之前的生冷和溝壑一般的隔閡，一瞬間全都不翼而飛了。

一群人熱情的向前打起招呼來……

若是尋常閨閣女子見到這樣一群黑漢涌過來粗聲嚎叫著問好，不昏過去也要吐出來。

此來者卻絲毫不怯場，笑呵呵的一一回應(yīng)著。

只是最終，還是將目光落在了賈琮面上，嘖的嘆了聲，道：“黑了，也瘦了?！?

后面李虎領(lǐng)頭怪叫了起來。

眾人哄笑。

連趙昊等人，也皮笑肉不笑的嘲笑了幾聲。

當(dāng)然，是看在來人的面子上。

不提她被武王視若己出，只說他們這群衙內(nèi)，就幾乎沒人沒欠過她人情的。

尤其是趙昊，更對她極為欣賞，視其為天下第一奇女子……

幾近完美。

只是這些人的熱情，卻沒影響到賈琮。

看著來人，賈琮的面色和目光都漸漸清冷下來，兩人對視了幾個(gè)呼吸后，他與對面前之人輕輕一禮，道：“家中老太太、太太身子不適，三日后又要離京，所以不便久留，告辭?！笔柽h(yuǎn)冷淡之態(tài)，一目了然。

芙蓉公子葉清聞微微一怔，明亮的大眼睛稍微黯淡了些，不過隨即恢復(fù)。

她笑著點(diǎn)點(diǎn)頭，道：“知道你在雅克薩城下都在守孝，也好，孝道大于天，你先回吧，回頭再見。對了，你如今回來了，沁香苑那邊的收成回頭我讓人兌了銀票送到你府上去?！?

賈琮聞，又看了她一眼后，道了聲謝，沒有理會身后李虎的挽回、趙昊等人的叫罵及兩伙人快要火拼的動靜，大步出門而去。

……

大明宮，上書房。

已然點(diǎn)起金龍燭火的暖心閣內(nèi)，崇康帝一人腰背筆直的坐在御椅上，一點(diǎn)不像已過天命之年的老人。

兩鬢如雪霜白間，一對眼眸目光犀利。

他看著手中的密折，面上露出一抹淡淡的滿意之色。

御案邊服侍的大明宮總管太監(jiān)戴權(quán)，悄悄打量了崇康帝一眼后，想說什么，卻又低下了頭。

崇康帝冷笑一聲，笑罵道：“你這條老狗，和朕還打馬虎眼不成？”

戴權(quán)忙躬身賠笑道：“奴婢不敢，奴婢只是尋思著，這賈琮也忒能惹禍忒自大了些。一天到晚，怎么盡得罪人？奴婢瞧著，這滿朝文武，都被他得罪光了，還有皇四子和九姑娘那邊，也都被他得罪了，到底是年輕氣盛不經(jīng)事，不堪扶持啊……”

崇康帝聞，滿臉譏諷的看著戴權(quán)，道：“你這老狗倒是一把年紀(jì)經(jīng)歷的事多，上回你那攤子要是支撐起來，朕也不會丟那么大的臉面！就你這腦子，朕也是瞎了眼了，當(dāng)初才想著讓你替朕分憂。原還指望你成一個(gè)高力士，沒想到就是一坨爛泥！

你怎就有臉說人家年輕氣盛不堪造就？”

戴權(quán)被侮辱的眼淚都下來了，委屈的不行，卻不敢反駁一個(gè)字。

見他這般模樣，崇康帝哭笑不得，又看了眼手中的密折，雙手一合，難得有功夫有心思解釋一二，道：“賈琮是朕的錦衣衛(wèi)指揮使，這個(gè)位置極為重要！朕本來就是想要他做孤臣，他……”

說至此，崇康帝眼睛忽地一瞇，頓住了話頭。

極長時(shí)間內(nèi)沒聽到崇康帝的動靜，戴權(quán)抹了把淚，小聲問道：“主子，這賈琮該不會是猜到了圣心，故意而為吧？”

崇康帝想了好一會兒后，方緩緩搖頭，道：“不會，也不可能，他雖是個(gè)聰慧絕頂?shù)?，但絕不會有這等見識，否則，豈不成了妖孽？再者，今日之事，亦絕不可能是事先布置好的。賈琮原本是要和他們吃酒飲樂的，只是受人侮辱，才到了這一步，這極好的一步。

賈琮就算果真妖孽，能猜到朕的心思，他又有何德何能，安排趙昊、蔡暢等人陪他演戲？

此必為天命在朕，才會讓事態(tài)發(fā)展到朕想看到的局面?！?

戴權(quán)聞，忙跪下磕頭道：“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崇康帝冷哼了聲，不過眉間深邃的褶痕卻緩緩舒展開來。

他是自負(fù)自信之人。

看了眼趴在地上頌圣的戴權(quán)，崇康帝心情愈發(fā)好了一分。

上位者，賢明與否，便在于用人。

用人正，則為賢明，用人偏差，則為昏聵。

不同之人，就要用到不同之處，又有不同的用法。

只要是有用之人，無論出身、年紀(jì)還是背景，都無關(guān)輕重。

這是考驗(yàn)上位者的眼見和手段，譬如戴權(quán)，雖蠢笨如豬狗，可勝在忠誠。

對于崇康帝而，一個(gè)雖稍有野心但無論智慧和手腕都遠(yuǎn)遠(yuǎn)不足，卻又忠誠十足的近侍，最適合于他。

他絕不想要一個(gè)將他的帝王心思都揣摩透了的內(nèi)侍，如果遇到那樣的人，他第一件事，便是將其賜死！

圣心，只能獨(dú).裁。

大乾非大唐，容不得權(quán)監(jiān)！

還好，這個(gè)狗奴才，還算堪用。

“傳旨，擺駕鳳藻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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