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了碗?yún)⒅?,賈琮身上精力恢復(fù)了些。
正好岳姨娘派人來說,廚房那邊準(zhǔn)備好了熱水。
賈琮就趕緊跟著來請人的小丫頭去洗澡了,剛才他雖然淡然處之,心里未嘗不窘迫。
一雙臭腳熏的林妹妹眼淚嘩嘩,若是前世讀紅樓的人知道了,怕是下巴都要掉了……
許是看出賈琮的步伐有些急,黛玉在后面悄悄抿嘴一樂。
等賈琮消失在門口,紫鵑猶豫了下,提醒道:“我曾聽小紅說,琮三爺有些習(xí)慣古怪,他沐浴從不讓小丫頭子侍候,都是自己,后來還是小紅、春燕、香菱她們幾個主動要求后才能近前。家里的小丫頭子,怕服侍不好他……”
黛玉聞先是一怔,沒反應(yīng)過來什么意思,再一想,目光古怪的看了紫鵑一眼,道:“現(xiàn)在我去哪兒尋小紅她們?nèi)???
頓了頓,又皺眉道:“如今三哥哥是客,不好怠慢了去?!?
“要不……我去看看?”
紫鵑羞紅了臉,毛遂自薦道:“我一個奴幾輩的丫頭,原是服侍人的命,本也沒什么?!?
黛玉聞卻俏臉大紅,啐道:“你胡吣什么?你是我的丫頭,是服侍我的跟前人,怎能再去……呸!
算了,不理他了,隨他怎么沐浴……”
話雖如此,她到底又心軟,想起賈琮一路來的奔波辛苦,之前在床榻上的困倦疲憊。
還有在前廳為她出氣時的霸道……
黛玉嘆息一聲,可又舍不得讓紫鵑去干這等事。
紫鵑看了看黛玉的臉色,輕聲道:“其實也沒什么,當(dāng)初襲人不還先跟著史大姑娘,后來才跟了寶玉?這又值當(dāng)什么,我本是奴幾輩伺候人的。
我去看看,要是三爺在里面有人伺候則罷,要是他不許旁人伺候,到了咱們家里,總不能怠慢了他,三爺待姑娘這樣好,是不是?”
黛玉聞,猶豫了稍許,似被紫鵑說服了,緩緩點頭道:“那……你去看看?”
紫鵑點點頭笑道:“行,那我去看看?!庇值溃骸肮媚锵然厝バ?。”
黛玉搖頭道:“我去姨娘那瞧瞧,看看有沒有老爺沒穿過的新衣裳……三哥哥身上那身洗的泛白了,都有味了,哪里還能穿?還有鞋襪……”
說著,見紫鵑笑的有些詭異,不知怎地,黛玉心里忽然有些心虛,凝眉質(zhì)問道:“你詭笑什么?”
紫鵑嘿嘿:“沒有,我就是高興!”
黛玉聽了更要講道理:“你有什么可高興的?三哥哥人極好,再說來家里做客,難道不該招待周全?”
聽她這般一本正經(jīng)的解釋,紫鵑卻愈發(fā)抑制不住的咯咯樂了起來,連聲道:“極是極是,該招待周全才是!”不過見黛玉漲紅了臉,真的動了羞怒,她也不敢放肆了,忙道:“我去瞧瞧三爺!”
說罷趕緊走了,可還是忍不住的在笑。
也許真是到了少女懷春的年紀(jì),所以格外敏感些。
紫鵑以為,今日的黛玉與往日不同。
黛玉平日里是最好干凈的,別說別的男人,就是婆子用過的東西,她也必不會留著。
可是方才在那臭氣哄哄的屋子里,她竟似無所覺。
和賈琮說話也親近自然,還替他擦手……
就是寶玉,都不曾有過這等待遇。
或許黛玉自己都還不自知,但紫鵑看的卻明白。
而且她還知道,黛玉一直以為,她與賈琮是一類人,都是早早沒娘的苦命人……
……
“咚咚!”
廚房邊的一處水房內(nèi),賈琮正在一木桶內(nèi)泡著,偏熱的熱水讓他渾身舒坦,這時卻聽到了外面的敲門聲。
賈琮問道:“誰?”
就聽外面?zhèn)鱽砺曇簦骸叭隣?,是我?!?
賈琮奇道:“紫鵑姐姐?我在沐浴,你有急事么?”
紫鵑笑道:“在家里時聽小紅說過,三爺身子貴重,沐浴更衣都不讓小丫頭服侍。原我還不信,今兒可信了。姑娘說,不能慢怠了三爺,就打發(fā)我來伺候三爺一回……”
賈琮哭笑不得道:“林妹妹糊涂了不成?這……這怎好勞動紫鵑姐姐?”
紫鵑笑道:“我難道就不是大丫頭,比不上小紅春燕?服侍主子本是天經(jīng)地義。除非三爺認(rèn)為我粗陋愚蠢,不配伺候三爺。”
賈琮搖頭道:“不是這個意思,只是……實在不方便。心意我領(lǐng)了,紫鵑姐姐你回去吧,一會兒我就洗好了。你若過意不去,回頭把我的衣裳洗了就好?!?
紫鵑聞,眼中愈發(fā)滿意。
她能舍棄清白面皮不要尊嚴(yán)的非要給一個爺們兒洗澡,難道真是不知羞恥?
她是為了她姑娘林黛玉。
這些日子以來,紫鵑算是看清了,若是沒個人用心護(hù)著,她主子黛玉遲早被人欺負(fù)死。
不說旁人,林家老爺還沒死呢,為了死后香火,都顧不太多黛玉這個幼女太多了。
若無他的縱容,又怎會讓林遼林原兩個林家遠(yuǎn)支登堂入室?
讓他們得寸進(jìn)尺的囂張不可一世,連正經(jīng)主子林黛玉都不放在眼里。
他們這等跡象,林家老爺不是不知。
之前他還清醒的時候,岳姨娘就對他隱晦提過。
可一切都比不上死后變成孤魂野鬼的恐懼和傳承林家香火的重要……
其實,林家老爺若果真疼愛黛玉,也不會在她五六歲時就送入都中,五六年難見一面。
這個時代,女兒真真算不得血脈……
林家老爺尚且如此,其他人就更靠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