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三天內(nèi)，整個金陵城歌舞升平的氣氛，被一股突如其來又強勢霸道的力量給撕成了粉碎。

十多年來不被江南名門看在眼中的五百錦衣力士，突然縱橫應天府，“燒殺搶掠”無惡不作，兇威昭然，且無人能治。

原本任何一股力量，都不可能一家獨大。

連天子都要與相權(quán)與宗室諸王還有封疆大吏們通過博弈取得平衡，所謂天子一出法隨，那都是戲曲話本上的戲。

可是，金陵城內(nèi)突然崛起的這股力量，一時間竟找不到可以平衡的力量，處于可怕的失控狀態(tài)。

按理說，執(zhí)有王命旗牌的江南總督方悅可以與持天子劍南下的這位過江龍抗衡，甚至可以借助地利之便壓制一二。

但奇怪的是，之前和賈琮發(fā)生過一些不愉快的江南總督，此時居然絲毫沒有出手警告的意思。

正是在他的“縱容”下，原本只是金陵城內(nèi)并不算起眼的錦衣勢力，猛然張牙舞爪起來。

短短三日內(nèi)，連抄了應天府四十八家場子。

賭坊、青樓、人市、當鋪……

凡是沾點黑灰的，幾乎都沒逃過毒手。

若此時改名為錦衣衛(wèi)的錦衣親軍只查抄劉昭的產(chǎn)業(yè)也則罷了，可他們連劉昭只占一部分股的產(chǎn)業(yè)也都抄了。

這就激起了千重浪來，義憤難平！

敢在應天府開青樓賭檔的，又怎會是簡單人物？

底氣弱一些的，就去督撫衙門告狀，知府衙門都瞧不上。

底氣足一些的，干脆直接帶人抵抗。

甚至還憑借深厚的人脈關(guān)系，尋來城防守備將軍帶兵阻攔。

不過當賈琮親自出面，一槍斃殺了那位城防守備，并以謀逆罪抄其全家后，整個金陵城內(nèi)瞬間平靜了下來，再無人敢抵抗。

只是這平靜之下的潛流，也更加洶涌。

每日里督撫衙門門前車水馬龍，多少名門望族族長面色凝重登門拜訪。

派往京里告狀的快馬，更快要堵塞了官道。

而原本都持觀望態(tài)度，沒準備熱臉去貼冷屁股的江南諸家，現(xiàn)在派往太平里錦衣巷遞拜帖或請?zhí)墓芗?，也是從早到晚絡繹不絕。

賈琮到金陵前兩日始終沒露頭的無數(shù)賈家親朋故舊世交老親，似才收到消息，紛紛上門熱情聯(lián)絡拜訪。

甚至連賈家金陵十二房中“代”字輩的長輩，也被人請了出來，拄著拐杖顫顫巍巍的出現(xiàn)在太平里……

只可惜，所有這些人都見不到賈琮本人。

無論是老親還是世交，都被全部攔在千戶所大門外。

理由也冠冕堂皇：

皇命在身，復建錦衣。

錦衣未興，不敢私交。

按理說私交不容，公務總該容吧？

可是錦衣衛(wèi)又太過獨特，身為天子親軍，只聽命于天子。

若是賈琮未來，督撫衙門還有些許建議權(quán)。

可有賈琮這個指揮使親至，江南總督都無權(quán)調(diào)動。

如此一來，太平里的錦衣衙門竟成了油鹽不進水火不侵的一塊鐵石！

整整三天，數(shù)十緹騎和五百錦衣力士如虎狼般抓人，殺人，抄家！

偌大的金陵城內(nèi)空似刮起了陣腥風血雨！

好在在第三日正午午時，錦衣衛(wèi)五百兇神惡煞終于收了手。

錦衣巷放出風聲，逆賊劉昭家產(chǎn)已經(jīng)抄沒完畢，收兵。

消息放出后，應天府各處府第內(nèi)似乎都松了一口氣。

沒錯，朝廷對江南巨室們是投鼠忌器，不敢大動干戈。

可是江南巨室們對上朝廷大義也絕不敢為所欲為，實際上更加忌憚。

共同抵制新法時，各大望族還能做到相互扶持廝守，可是除此之外，沒人愿意為了別人家屁股上的屎出力。

好端端的，誰又真愿意玉石俱焚？

再加上賈琮的身份實在讓人撓頭，衍圣公牖民先生才離開江南不久，松禪公就在江南，再加上賈家在江南數(shù)不清的故舊世交，沒有哪個家族愿意為了一個青樓或是一個賭檔就和賈家撕破臉皮。

這些本是新黨期望賈琮在推行新法時用到的香火人情消耗，賈琮卻用在了搜刮前任千戶的賊贓上……

但效果奇好！

錦衣衛(wèi)初步立威，再無人以為錦衣巷里那些人不過是披層虎皮的下三濫……

……

崇康十三年，十月十四日夜。

夜空晴朗無云。

喧囂了一天的金陵城，已經(jīng)恢復了寧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