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看我做什么?”
見寶釵和平兒都看著自己,眼神隱隱有些小凌厲,賈琮難得無語道:“我來金陵這幾日,從來都規(guī)規(guī)矩矩本本分分,連門兒也沒出過幾次,方圓二里內(nèi),靠近過十步之內(nèi)的女人只有池玉,五步之內(nèi)的一個都沒有,倒茶水都是我自己來……”
這一連串的話,反倒讓寶釵、平兒羞澀了起來,晴雯等人更是咯咯直樂。
她們這樣的年紀,剛剛知了人事,對未來的婚姻生活,充滿了向往和期待。
這會兒和她們年紀差不多的人在她們面前上演這一幕,真是有趣之極。
池玉倒是很鄭重的作保:“老爺來后不準奴婢們服侍,自己更衣梳頭,自己斟茶倒水,十分清苦?!?
這下,別說晴雯等人,寶釵都心疼了,道:“何至于此?傳出去晴雯她們也難做。”
晴雯、小紅等人眼圈都紅了,盡管之前她們就已經(jīng)知道了此事。
不過之前她們得知后是震驚、歡喜和感動,現(xiàn)在的感覺卻是內(nèi)疚慚愧。
一點不夸張,在千百年來華夏女人被《女誡》《烈女傳》等女人規(guī)范的洗腦下,男尊女卑的思想再往后推遲幾百年都清洗不凈,更何況是這個年代?
莫說是幾個丫鬟,就算是正房太太,若是身子不適不能侍寢時,都要主動安排通房丫頭或是侍妾伺候丈夫。
這是當家太太的義務,甚至是責任,傳宗接代的責任。
若不能這般,少不得要擔上一個“妒婦”的名聲。
而“好妒”之名,在這個時代和“好淫”罪量等同!
一個當家太太都擔當不起,更何況一群丫鬟?
所以寶釵有此。
賈琮卻擺手道:“我不過不喜歡生人服侍罷了,是我自己的問題?!?
寶釵點點頭,她這會兒心思也不在這,想了想看著賈琮問道:“那外面……”
賈琮對那嬤嬤道:“你去轉(zhuǎn)告青兮姑娘,就說我賈清臣多謝她的厚愛,只是如今有皇命在身,公務繁忙,顧全不得許多,也照顧不好她,請她見諒?!?
嬤嬤聞詫異的抬頭看了賈琮一眼,不過被賈琮清冷的目光一盯,心底登時一寒,到嘴邊的話又咽了下去,不敢多,悄聲退下。
寶釵、平兒、晴雯等人的面色都明顯明媚了起來,再怎么《女誡》,也不過是強行壓制女人的天性罷了。
哪怕是最以這等規(guī)范來要求自己的寶釵,對平兒晴雯這樣長期跟著照顧賈琮的,她還能接受。
可對一個突然從天而降的花魁女子,她打心底里不喜甚至厭惡。
但是她又不能將這種情緒帶在臉上,不僅是因為她的身份目前還沒資格,更有一個禁忌:賈琮的生母,便是花魁。
她能想到,平兒也能想到,所以都不能說什么。
好在賈琮潔身自好,從未借著才子之名去風流快活,現(xiàn)在婉拒,也讓她們心中歡暢喜歡。
雖沒有開口表揚,可美目中的明媚之色,是那樣動人。
賈琮呵呵一笑,倒笑的兩人不好意思起來……
不過還沒等賈琮再說什么,卻見李蓉大步走來。
她素穿貼身勁妝,看起來頗有英姿,和尋常閨閣女子完全不同,進來后也不是屈膝福禮,而是對著賈琮抱拳一禮,開門見山道:“大人,外面魏僉事讓我進來告知大人,對于青兮一事請大人務必三思。因為青兮在江南名氣太大,在士子中尤是如此。江南名士為之傾倒者不計其數(shù),為江南秦樓楚館代表女子。大人揚名之始,便是為都中花魁杏花娘鳴不平,解救她于水火中,就因為此事,天下但凡有井水之地,便誦清臣公子美名。
如今青兮自贖己身,自投上門,甘愿為奴為婢,此刻整個金陵城的目光都在此處。
大人若是婉拒之,頃刻間曾經(jīng)的美名悉數(shù)喪盡!
大人能救杏花娘,為何就不能帶青兮脫離苦海?
況且也不用真的為奴為婢,知道大人行事清白,就當請個清客如何?
哪怕不接觸就養(yǎng)在那里,讓她過平靜的生活也好。
什么時候平靜夠了,再送走也好啊……
就這么多?!?
說罷,李蓉就一副公事公辦的模樣,垂著眼簾不茍笑。
連之前關(guān)系還不錯的晴雯也不搭理……
倒不是她端著,只是那一屋子穿金戴玉美貌無雙的姑娘們,一個個都拿眼睛審視了她七八個來回了。
就算一身勁裝,自詡江湖兒女,可女人的本性還是讓她感受到那些女孩子們的提防。
作為名花有主之人,她不想擔當這個莫須有的罪過,因而此刻表明立場……
而見她這般作態(tài),一屋子女孩子也的確收斂了目光,彼此看了看后,呵呵笑了起來。
賈琮沒笑,還皺起眉頭道:“告訴魏晨,讓他閉嘴,沒有下一次了……內(nèi)宅的事他少管!”
別說李蓉,連寶釵、平兒等人都沒見過如此嚴厲的賈琮,側(cè)目看他。
李蓉點點頭后便告辭出門。
等她走后,寶釵和平兒對視一眼后,平兒猶豫了下,道:“琮兒,我覺得人家說的在理,實在不行,就當養(yǎng)個閑人也好,別因為意氣壞了大事……”
賈琮呵呵一笑,道:“你們……就聽外面人嚇唬。魏晨這個人是個極聰明的人,不然我也不會重用他。但越是聰明的人,就越想走捷徑。他哪里是什么好心,分明是想利用這次機會,再造聲勢揚名。我的名聲越大,錦衣衛(wèi)日后行事越輕便。這是他的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