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府,鳳姐兒小院。
如今論起來,王熙鳳才是賈琮正經的親嫂子。
尤氏才是堂的,因此鳳姐兒倒比尤氏更有資格受賈琮贍養(yǎng)……
許是因此,又或是因為平兒的緣故,總之,她在東府住的心安理得,頗為自在。
相較于在西府王夫人房后大影壁后的那套小小院落,在東府平兒為她安排的院子,顯然是極好的。
當初賈珍本就性喜奢靡,將寧國府整拾的極為華貴。
不想如今都成全了賈琮。
翌日清晨一早,平兒就到了鳳姐兒小院。
本以為只鳳姐兒一人在,卻不想尤氏和秦氏也在,三人正在話家常。
看到平兒進門后,三人眼睛中的神色,一瞬間都直了……
平兒上身穿一鵝黃面銀紅里棉夾衫,下面是藕荷色如意紋百褶裙,腳上踩著繡水芙蓉繡鞋,光彩奪目。
不過這些倒是其次,鳳姐兒尤氏秦氏哪個都不缺好衣裳。
讓她們側目的是,平兒本就姣好的面容,今日看起來,格外的滋潤。
那白皙的俏臉上暈著的潤澤和粉紅,哪里是胭脂水粉能涂抹出的?
眉眼間還未褪盡的媚意,讓三個過來人都怦然心動。
她們也曾有過這樣的日子……
只是,遠沒平兒這般由內而外散發(fā)著幸福的春意……
雖三人心里都不是滋味兒,但尤氏卻最會做人,滿面堆笑起身相迎道:“哎喲喲!這可不是新娘子來見嫂子來了?真好!真好!這樣出眾的人兒,合該過這樣的好日子!”
平兒聞俏臉大紅,這才知道被人瞧了出來,羞不已抑的低下頭。
王熙鳳見之,心里酸的不得了,就想刺她兩句解解恨,可又想起上回賈琮對她的警告。
鳳姐兒不由氣餒,那個臉硬心狠的,說的出絕對做的出。
真要惹惱了她,將她趕出去,那她還能活不能活了?
所以也只冷笑一聲,憋了回去。
尤氏見之,雖不知發(fā)生了什么,但看王熙鳳竟沒刻薄嘲笑幾句,著實新奇,心里痛快不已,哈哈笑道:“我原就說,平兒給鳳丫頭當丫頭著實委屈了。這樣一個仙女兒般的好人兒,鳳丫頭與你提鞋也不配,哪里受得住你的服侍?”
平兒忙道:“大奶奶快別這般說,奶奶們頑笑,我卻承受不起的?!?
尤氏聞一怔,看著王熙鳳咯咯笑道:“你看看你把人家欺負成什么了,都到這個份兒上,還可憐巴巴的?!?
“放屁!”
鳳姐兒氣罵道:“我欺負她?她如今臺面比我還高!”
又實在忍不住罵平兒:“你看看你這身行頭,也是伏低做小之人穿的?鴛鴦襲人彩霞她們也不曾這樣穿過。還有你家那個不講理全身霸道的爺,再讓他見著你這般,還不將我們攆出去?平兒如今愈發(fā)壞了!”
平兒委屈的不行,尤氏卻哈哈笑道:“如今也有你怕的人?”
又拉平兒胳膊道:“你鳳嫂子給你開頑笑呢!剛剛她還在同我們說,她這輩子是沒指望了,就盼你能早點生個一男半女,你娘家里也沒甚人,若能有個兒女傍身,她再賣賣老臉護著你些,你和孩子日后總能活得好些,不讓人欺負了去。”
平兒聞,登時眼淚汪汪的看向王熙鳳。
王熙鳳自己眼睛也有些酸,強笑一聲,道:“行了,弄這做派做什么?好端端的……咱倆一起長大,名為主仆,和姊妹沒差別。我那么些個嫁妝,留在手里還能留兩輩子?你早些生個孩子,必不讓他委屈了去就是。”
“奶奶……”
平兒到底落下淚來。
尤氏和秦氏也都又感動,又自憐己身,一起落下淚來。
鳳姐兒極不耐這個,抹了淚罵尤氏:“都是你這多嘴的長舌婦,好端端的嚼舌頭,非要將人都弄哭。”
尤氏則落淚道:“你好歹還有個平兒,待你始終一心,她的孩子和你的孩子又有什么分別?你還有娘家。再看看我……”
鳳姐兒嘆息一聲,道:“快打住罷,誰又比誰好多少?再者,咱們這已經算不差了。雖說苦悶些,但整日里錦衣玉食過著,后面還有一座大園子夠咱們隨便逛,你還想怎樣?對了……平兒這早來有何事?”
平兒聞,登時想起正事來,可她看向王熙鳳的目光,卻閃爍起來。
她都不知道,該怎么同王熙鳳說。
見此,王熙鳳登時豎起眉毛來,喝道:“難道我那好三弟果真要趕我走?!好好!我也不賴在他這,我,我我……”
王熙鳳極怒之下,紅了眼圈,顫著紅唇說不出話來。
天下之大,她竟不知該往哪里去。
這些日子她受了那樣多的苦,可王家卻無一人來看望過她……
她又能去哪兒?
平兒忙上前抱住王熙鳳胳膊,哭笑不得道:“奶奶??!你想哪里去了……侯爺怎會趕你走?”
王熙鳳也自覺失態(tài),怕人看笑話,哼了聲忙轉移話題,氣惱的問道:“那你這是怎么了?吞吞吐吐的,昨兒三弟調理你調理狠了?”
“噗!”
平兒還正在納悶兒,吞吞吐吐和調理什么相干,可尤氏卻已經噴笑出來,抄起一旁小香幾上的野鴨子毛擔子就往鳳姐兒身上招呼,強忍笑啐罵道:“真真是瘋了!這話也是你這當嫂子的能說的?真真是……”
鳳姐兒自忖失,也紅了臉,瞥見尤氏和秦氏兩張大紅臉和眼睛中的水意,逞強不低頭,冷笑一聲道:“都是過來人,何必藏著掖著?又沒外人。就算沒干過這事,那春.宮上還沒見過不成?”
她自己是沒做過,她極好強的性子,怎肯為賈璉做那樣的事?
平日里換個姿勢都不肯,更別說那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