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母嘆息一聲,搖頭道:“若是尋常兒孫,我也不會(huì)多說什么,可我這個(gè)孫子,身上總透著寒氣……這多半是因?yàn)樗r(shí)候,被他老子娘虐待養(yǎng)成的。事到如今,再多說什么也沒用了,他羽翼已豐,連我也拿他沒法子了。不過好在我瞧著,只要不干礙到他,他脾性倒也很好。只看他待寶玉、環(huán)哥兒和家里的女孩子們,就知道他倒也談不上壞?!?
王夫人和薛姨媽對(duì)視一眼后,緩緩點(diǎn)了點(diǎn)頭,卻并未說什么。
她二人都聽得出,賈母是在說什么。
昨兒聽說了黛玉身子轉(zhuǎn)好后,賈母就大為高興。
這會(huì)兒說這番話,明顯就是想讓她二人不要再攔著賈琮和寶釵之事。
可是,薛姨媽明知道賈琮日后難得善終,又怎會(huì)松口?
王夫人心里如何不待見黛玉,更不會(huì)吐口,讓她如今唯一的寶貝兒子,去娶那嬌蠻無禮,身子孱弱的失恃女。
見二人如此,賈母也只能心里一嘆,不好再多說什么。
她的確有借機(jī)勸說賈琮、寶釵之心,可是所也皆非虛。
這會(huì)兒有些事還不好說,賈母在等,等那成國(guó)公府太夫人孫氏的下場(chǎng)……
若她安然無恙則罷,若果真因“有了春秋而逝”,那無論如何,她也不能再讓王夫人和薛姨媽執(zhí)拗下去。
能立下大功的武勛將門哪一個(gè)不是殺人不眨眼的蓋世魔王?
一將功成萬骨枯又豈是說笑的?
斷不能因此送了性命吶!
賈母想起之前賈琮看孫氏的眼神,心里就一陣陣的發(fā)寒驚怖,了不得!
……
“三妹妹,怎么了?”
賈琮自榮慶堂出來,卻未能回東府,半道兒上被探春的丫鬟侍書給請(qǐng)去了探春小院兒。
至探春院后,在堂屋里看著抿嘴輕笑的探春,賈琮問道。
探春站在一張花梨大理石大案旁,一手輕扶著案幾,一手拿著繡帕橫在身前,笑問賈琮道:“三哥哥,明兒送我什么禮?”
賈琮聞啞然失笑道:“你怎和環(huán)哥兒一樣?去歲我不在,前他生日兩個(gè)月就不斷收到他的信,叮囑我可別忘了送他禮,忘了了不得。果然有其弟必有其姊!”
探春俊眼修眉間滿是羞意,卻偏著頭惱道:“哪個(gè)和他一般?他是沒出息,我不同!”
此時(shí)侍書給賈琮上了茶后,不看這姊妹斗嘴,和另一丫頭一并下去了。
賈琮落座后,吃了口香茗,笑道:“又有什么不同?哪有早早就問壽禮是什么的壽星?”
探春紅著臉哼了聲,道:“環(huán)兒那是沒出息,我卻是不想三哥哥為那些壽禮費(fèi)心,自然不同?!?
賈琮開門見山道:“說罷,想要什么?”
“……”
探春面紅耳赤下,羞惱的跑到賈琮身后,拍著他肩膀道:“三哥哥!”
賈琮奇道:“我爽利的三妹妹哪里去了?你有想要的禮,告訴我我正好替你尋來,如此你這壽星滿意了,我這跑腿兒也有方向,不用擔(dān)心送出的禮不得人喜歡。兩全其美的事,你忸怩什么?”
“誰忸怩了?”
探春站在賈琮身后,躲開了賈琮的目光,心跳就沒那么快了,也敢直了,道:“三哥哥外面那樣忙,我不愿三哥哥再為送我禮作難,又不是什么大日子……三哥哥只要再畫一幅畫兒給我就好,一年畫一張,比什么禮都有意義。不過我不要小畫兒,要大的?!?
賈琮聞,側(cè)過頭仰視探春,連連“褒贊”道:“對(duì)對(duì)對(duì),這禮真是輕便,你果然是我的好妹子?!?
聽出話里笑話之意,再被賈琮目光一盯,探春“哎呀”羞急的一跺腳,眼波閃動(dòng)的瞪賈琮,問道:“到底行不行嘛?”
賈琮見探春眼中隱有淚光浮現(xiàn),忙笑道:“行行行,我三妹妹開口了,能說不行嗎?明兒一早保準(zhǔn)給你送來。”
探春也自覺失態(tài),哼了聲微微偏過頭去,道:“好!那我等著!三哥哥快回去畫吧,都夜了……”
賈琮點(diǎn)點(diǎn)頭,喝了茶盞中的香茗后,笑著拍了拍探春微微顫著的削肩頭,闊步離去。
有些事,她能自己想明白,便是極好的。
他喜歡明白的人,尤其是明白的女孩子,這才是敏探春!
等賈琮出門后,探春才轉(zhuǎn)過頭來,一雙明亮的大眼睛里噙滿淚水,卻緊緊抿著嘴不讓淚花掉落。
可等她聽到小院院門關(guān)閉聲,卻再也忍不住疾步走至閨榻邊,撲倒在床上,埋首痛哭起來。
她是極精明的女孩子,也極理智。
既然心里知道那樣的心思是萬萬要不得的,也注定沒有好下場(chǎng),她便下定決心,要以慧劍斬情絲!
而這把慧劍,她希望是出自賈琮之手的肖像畫兒。
她希望,能最后在她三哥哥心里印刻一回……
待今日之后,仍是最好的兄妹。
只是說來輕巧,可這一斬,卻斬的她心里好痛好痛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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