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之所以面紅耳赤一不發(fā),是因為在憋氣,不然他怕被熏死??!
新黨中人,他最恨的,就是那個老匹夫!
陳西延痛心疾首道:“松禪公,天下權柄何其之重,乃社稷神器也!怎可輕讓于人?此必新黨奸邪,使了什么不可告人的邪術,操控了儲君。松禪公為儲君恩師,焉能眼看著太子為奸邪所乘?”
其余諸人紛紛附和起來。
他們倒不是刻意污蔑,而是真的認為賈琮是被趙青山之流給洗腦了。
不然就是再昏庸的帝王,也不可能將朝政大權交付臣子的吧?
先帝那樣昏聵暴虐,可最后不也逼得寧則臣郁郁而死么?
便是為了一個權字!
然而就見宋巖長長一嘆,道:“老夫與儲君,早已恩斷義絕,不復師生之義了。”
此一出,且不說旁人,宋巖三子一孫聞,便無不驚駭欲絕。
宋先、宋元、宋崇三人,原本還在自矜宋家和儲君的淵源深厚。
甚至心中都以為,儲君封宋巖為太師的諭旨怕已經在路上了……
宋家憑此,至少能恩澤三代!
也正是由于這份淵源,才使得宋家一躍成為整個江南最尊貴的家族。
隱隱已有當年江南甄家的影子……
卻不曾想,竟從宋巖口中聽出這樣駭然之事來。
而宋華擔憂的則是,其祖父的心情。
他比任何人都知道,他祖父有多滿意他那位小師叔……
他也從未想過,這二人會有恩斷義絕的一天。
褚東明沉聲道:“松禪公,到底是怎么回事?緣何這等大事,天下竟無人知聞?!?
他懷疑此為宋巖推脫之……
宋巖淡漠道:“老夫進京,是為奉勸儲君莫要殺戮太甚。也為勸諫先帝,莫要誅連太廣,以免危及社稷。只可惜,先帝不聽老夫之勸,而儲君……也認同先帝之法。既然大道不同,師生之義又如何為繼?
就算師生之義尚存,然爾等莫非以為,儲君會聽命于老夫,廢黜新法,重啟舊黨?
當年舊黨還未被趕出朝廷,葛老尚為天下首輔時,儲君便不認同舊黨之政,老夫都不能強求。
更何況今日?”
江南總督唐延此刻忽然笑道:“松禪公所極是,諸公難道就沒聽說,先帝大行前,曾招太子于御前問曰:‘汝以為,往后朝廷,可依舊行新法否?’太子答曰:‘新法乃萬世之法,絕不可廢!’先帝大悅,放心而崩??尚χT公,竟妄想死灰復燃?”
說罷,唐延再對宋巖躬身一禮后,轉身離去。
既然宋巖和太子已經不復師生之義,那么他這個江南總督,也不必再委曲求全了。
他當然知道還得敬著,畢竟師生一場,這份情義京里那位肯定不會斷掉。
但他卻不會尊宋巖之命,去忌憚什么。
唐延身上好似去了好大一塊巨石,讓他輕快無比。
見他如此,舊黨諸公無不唾罵:“猖狂!”
可是,看著緩緩閉上眼睛,不再看人也不再開口的宋巖,他們也只能無奈一嘆。
紛紛起身告辭離去,失望而歸。
待送完外客后,宋巖三子紛紛歸來,急不可耐的問道:“父親大人,到底發(fā)生了何事?”
眼看宋家就要一飛沖天,超然于江南諸家,誰知道,美夢還沒做兩天,就被戳破了。
這種失落感,差點讓在家賦閑數(shù)年的宋家三兄弟崩潰。
然而宋巖卻連看他們一眼的心思也無,站起身后,由長孫宋華攙扶著,緩緩進了后堂……
……
崇康十四年,七月初一。
寅時三刻,天還未明,賈琮便已經起身。
平兒、晴雯等人今日特意早起過來,服侍他穿戴好明黃龍袍大服。
這幾日夜晚,賈琮都未和她們在一起,每夜都守在寶釵身邊。
眾女知道寶釵的遭遇,知她心苦,故而無人說什么,反而欽佩賈琮所為。
臨上朝前,賈琮坐于榻邊,看著寶釵嫻靜的面容,俯身輕輕一吻。
而后方起身,在平兒等人的簇擁下出了宜春宮,早有龍輦候著,載著賈琮先往慈寧宮和咸安宮與太后、武王請安。
然后再往含元殿,坐朝聽政。
今日月初,有百官大朝。
而待賈琮離去,平兒、晴雯等人又回宜秋宮補覺,宜春宮內只有鶯兒和小五在陪著寶釵時,細心的鶯兒忽地發(fā)現(xiàn),她姑娘的睫毛,忽然顫了顫,緩緩睜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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