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慈寧宮出來，見黛玉神情依舊恍惚，賈琮微笑道：“不用太將太后的話放在心上，她說的是尋常情況下的皇宮，和咱們不一樣。咱們家里的女孩子，都出自賈家，她們不必擔心。就算日后還有新人進宮，敢對你不敬，也得先挨過那三個的規(guī)矩再說，她三人可不是好相與的。”

黛玉輕聲道：“我沒想到，宮里竟這樣駭人……”

賈琮笑道：“這世上哪有什么凈土？不止宮里，滿神京的王公高門內(nèi)，哪家又是省心的？不止女人爭，男人斗的更厲害。咱們這還是好的了，身邊都是打小長大的姊妹，知根知底，不會因誤會而起仇恨?？偰芟嗷捜萑萑桃欢绱艘簿蜕倭舜蟀氲氖欠?。古往今來，也只咱們這宮里是這般情形。若非如此，朝野內(nèi)外也不會對太后急著宮廷選秀非但不勸諫，反而樂見其成。就是擔心你們賈家?guī)驮诤髮m一手遮天……”

黛玉輕輕抿了抿嘴，淺淺一笑，又蹙眉問道：“難道他們非要后宮不靖才算好的？”

賈琮搖頭道：“這里面的彎彎繞繞多的是，內(nèi)宮總要涉及到外朝。如今賈家還不顯，只是等環(huán)哥兒進了皇家軍事學院學習，蘭兒再進了學，這一文一武，再加上賈家在后宮的這些女孩子，賈家之勢一下就能權(quán)傾朝野，幾無人能制。外戚之禍，從來都是朝野間最忌憚的。所以如今都中和各省都在費盡心思挑選美人，送進宮里來，平衡你們?！?

黛玉聞好氣啊，美眸橫向賈琮，嬌滴滴道：“倒合了你的意！”

賈琮哈哈一笑，道：“林妹妹還擔心這個？天下還有幾人，能比你還美？再者，我也非好色之輩?！?

黛玉鼻梁都皺了起來，嫌棄的白了賈琮一眼，問道：“那秦氏是怎么回事？”

賈琮干笑了聲，將那日情形大致講了遍，黛玉倒也非真的吃味什么，只是覺得荒唐。

聽賈琮說完，反倒輕輕一嘆，道：“她也不易……”

賈琮面色隱隱古怪，黛玉瞧見后納悶，問道：“怎么呢？”

賈琮呵呵笑著，將寶釵她們第二日把秦氏喊過去訓斥之事說了遍。

黛玉聞先是一蹙眉，不過隨即又嘆息一聲，道：“也不能說有錯……”

話剛落地，就聽賈琮仰頭哈哈大笑起來。

爽朗的笑聲在皇庭中回蕩，惹來不少宮人看過來。

黛玉含羞，嗔問道：“你笑什么？”

賈琮溫聲道：“當初在賈家時，都道你牙尖嘴利，生了一張刀子嘴。這些人真是膚淺，看不出我林妹妹何等善良。你也確實不好管宮務(wù)，不然，你忍心將哪個打入冷宮？”

黛玉聞，抿嘴看著賈琮，笑道：“把你！”

賈琮還要再說些話，一旁紫鵑看王春都要給她跪下了，“噗嗤”笑道：“殿下，快去太廟罷，再遲些，要誤了時辰了。日后時候還多，有的是您二位說話的功夫！”

賈琮、黛玉二人聞對視一笑，上了宮輦，往太廟行去。

……

神京西城，鼓樓大街東。

西市。

此處是長安城內(nèi)最繁華熱鬧的街市，人潮洶涌。

西市南廂，最高的一座門樓，便是晉商雷家的日升昌銀號。

短短不過旬月，對于晉商來說，卻發(fā)生了天塌地陷般的變化。

誰都沒有料到，原本是為了給晉商掙一份金山回去，卻意外被牽扯到謀逆弒君的抄家大案中。

赴京的晉商，幾乎被一網(wǎng)打盡。

最后，唯有日升昌的雷志泰，死中求活，靠著賣身天家，總算救了滿門的性命。

又說服了太子，另赦二人，戴罪立功，以整合天家銀號，成立大乾皇家銀號。

然而說易行難，當赴京晉商悉數(shù)入罪的消息傳出去后，神京兩市不知多少商家?guī)缀跻共荒苊隆?

待消息傳到北地各省，各省銀號被錦衣衛(wèi)連人一起查封后，更是引起了軒然大波，險造成民變。

銀號的生存和發(fā)展是以信譽為本，信譽若失，如同高樓被毀了根基，也就完全崩塌。

雷志泰出獄當夜，連寫了十八封信，派出賈琮撥給他的三十六位錦衣衛(wèi)，連夜送往設(shè)有銀號的十八座大城。

將太子仁德，此次對叛逆之清算，不會波及銀號中已經(jīng)派發(fā)出去的銀票的收兌之事公告出去。

然而人心惶惶之下，不提外省，只神京的商賈們，就在日升昌重新開業(yè)的第一天，發(fā)生了大量的擠兌。

這一回為了晶瑩雪的方子，天南海北無數(shù)商賈匯聚神京城。

日升昌在大乾有數(shù)的大城都有分號，外省存的銀子開的銀票，如今在京來兌，莫說京城只是一個分號，就是平遙的總號，也經(jīng)不起這樣大范圍的擠兌。

可是人家拿著銀票來，若不給兌付，頃刻間招牌就要倒掉。

若是連這一關(guān)都過不去，操持皇家銀號的事也就無從談起，雷家滿門怕也難逃厄運。

看著來勢洶洶的擠兌人群，日升昌在京銀號的存銀，連三成都不夠兌付。

雷志泰當即聯(lián)系內(nèi)務(wù)府總管大臣邱三，請求派人進宮去請示太子，能否先挪用在京其他各家銀號的庫銀，以兌付今日之局面。

這幾乎是飲鴆止渴的策略，因為一旦讓人得知此事，晉西幾乎再無日升昌立足之地。

說不得還會背負一個“晉奸”的惡名……

但事到如今，雷志泰早已豁出去了，背水一戰(zhàn)，不勝則死。

若連這一關(guān)都過不去，連背負“晉奸”的機會都沒有……

在太廟祭祀先祖完的賈琮得信后，只給予了十個字：

銀號之事，由其全權(quán)做主。

得到這十個字時，以雷志泰拼搏多年的鐵石心腸，都忍不住大為感動。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八個字，世人幾乎都會講，但真正能做到的，卻是屈指可數(shù)。

就是雷志泰自己，對日升昌的大掌柜的，都做不到這一點。